陈景润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(1933.5--1996.3)是中国现代数学家。1933年5月22日生于福建省福州市。195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。由于他对塔里问题的一个结果作了改进，受到华罗庚的重视，被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工作，先任实习研究员、助理研究员，再越级提升为研究员，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数学物理学部委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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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是世界著名解析数论学家之一，他在50年代即对高斯圆内格点问题、球内格点问题、塔里问题与华林问题的以往结果，作出了重要改进。60年代后，他又对筛法及其有关重要问题，进行广泛深入的研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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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6年屈居于六平方米小屋的陈景润，借一盏昏暗的煤油灯，伏在床板上，用一支笔，耗去了几麻袋的草稿纸，居然攻克了世界著名数学难题“哥德巴赫猜想”中的(1+2)，创造了距摘取这颗数论皇冠上的明珠(1+ 1)只是一步之遥的辉煌。他证明了“每个大偶数都是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”，使他在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上居世界领先地位。这一结果国际上誉为“陈氏定理”，受到广泛征引。这项工作还使他与王元、潘承洞在1978年共同获得中国自然科学奖一等奖。他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和其他数论问题的成就，至今，仍然在世界上遥遥领先。世界级的数学大师、美国学者阿 ·威尔(A?Weil)曾这样称赞他：“陈景润的每一项工作，都好像是在喜马拉雅山山巅上行走。”

陈景润于1978年和1982年两次收到国际数学家大会请他作45分钟报告的邀请。这是中国人的自豪和骄傲。他所取得的成绩，他所赢得的殊荣，为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树起了一面不凋的旗帜，辉映三山五岳，召唤着亿万的青少年奋发向前。

陈景润共发表学术论文70余篇。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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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  p- D: n5 N5 r1 u2 G抵触。

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
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
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  N$ O% P( p3 \/ ^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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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6 Q* W8 A5 k1 }) P8 v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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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{' i- }6 e, g( p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
+ {( h8 j/ \+ h' [- L" Y- s0 i7 s9 \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! `$ v; S* o* A, Q+ |; G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
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% g- O% c% D& t* D2 z. j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( d: L& d: \9 t! C% a- a! }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
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: o5 R; j- _. \$ c: E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5 ]; y$ Z3 ?9 q! t# i7 a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) z9 S4 i+ A7 l4 y2 H% {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
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
% L/ G9 ^# ?2 v: ^7 B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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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
1 T* V) G% D9 ^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
- T: R% N* q4 e. e* `+ a1 q" F/ ^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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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Q- R" f) n7 {$ r& `2 q% C5 J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+ n8 C0 Z$ P7 f1 m! ~0 @7 O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
% Y; ^4 k6 N% k8 A4 }  I9 Q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
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4 K  e4 i& }& A) E% J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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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d% `! d) w7 B0 N9 C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2 m; o# J9 t: z( p4 _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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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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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w4 {5 A$ y. u9 E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: _9 x' G8 [: \! Z! ~  ?/ a, A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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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x) C, T4 F( _" O( b) {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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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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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D$ h8 E0 h* C! {( N9 H! B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5 V, n3 L* S. U/ H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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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m  v3 G; y1 j: J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1 U) {" w$ s6 p) q* a) D2 b( ]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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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I2 F% u+ t  j7 R  t& |& Z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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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x# y0 V* g) h4 k7 B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) {+ l5 o5 F+ a/ ]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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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J8 N  B+ C: Q- t( f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1 B: v5 j/ e( G- g0 u9 _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, A, @+ [1 T2 H0 l8 F" i  {- B$ ]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( S' l% U/ w0 t/ _5 F* O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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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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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F: o5 ?% F2 z* G1 W* r" G' N  V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. |6 l9 z+ W1 I3 K  e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
& x1 O7 X( U9 w1 \0 [, y+ R! v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4 D5 u0 m/ m* O" g! [# x$ E! i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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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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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
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* {4 R. u: B. ?* [: A9 [% H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
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$ P: M, y2 e7 H& C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9 Y& r+ g; K& D- ~% s$ Y, F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屋里没人知道。

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7 Y6 i. m" X! L* N2 ~/ g& _2 S. i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* P9 t! ]# b' p8 m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
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$ z' V) z- s  N* ^  k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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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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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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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w6 i& a. f# ]0 I4 \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, G& d6 A0 y3 D# A) T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1 X6 I$ h) P9 B% a% V9 E/ U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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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^4 ^, T) [0 [9 C* k, O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) K2 Q2 h4 N2 v; b4 v了小屋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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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b. u2 A8 }" A, n, G0 i& Q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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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D; I. z$ ]! t- K4 R6 U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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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B$ b5 {8 N& z" X% \7 h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6 d% u1 M  t2 r# U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
* J' V- p( V5 g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  \& w' j# q" b  D1 L' Z. G9 ^' g学校园。

& D2 _; U* E- [/ X& M- Z3 a1 O8 @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
' Z" D2 h8 \% y4 M1 T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  r( c8 b4 l; G4 Q$ ?5 h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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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
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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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E, ?( N4 |" U- k; O$ D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
& t" y. V4 [( G; v, D4 i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# `. `6 U8 L/ g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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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M4 ^+ w* T% i' X* }; f, N& O" G0 a. x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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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
8 C' ?- x6 [: Z4 J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+ Q' U& ?( a4 g: Z' K是满心忧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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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b1 F: `: h$ `- @; a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: g& @3 O! n% j$ i9 [) h# {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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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w) m$ S$ S/ x" ?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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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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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5 a; z9 ]* Q3 l. h5 Q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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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, r. _, m2 p$ v8 Q7 ^4 [5 @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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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_1 `4 f/ X1 e& h  g( }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
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
5 G5 f/ F* w/ y3 W0 z! p/ E& J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7 ~; C$ V9 d; y% b+ B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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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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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O: `7 F% P0 d: T6 X; @! y! [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! i2 t3 H( O: g1 R住了他的手。

0 U) R! K+ Z- l  d; n4 a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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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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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v$ t6 e. r+ h* j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+ b) j0 J* g' ^1 ^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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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{: G- d; s  P, u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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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
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0 x$ `( L8 G7 \" h' C' C: Y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/ o: }6 V0 p$ k6 W9 r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
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: T) q: s: T: H  \- ^3 I5 q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' a* Y! h# d. ~% {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- ?% B& @8 s* E1 A& O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5 S  u! G. C  r/ {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! W' M' ?, n2 W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7 Y  b: n- M; W3 i  C3 K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
8 k5 U( r; j' h2 K& a$ F" u8 [! W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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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D# K, H) C' i7 Y. P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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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# V/ N7 G  K3 `6 C6 z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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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Y7 Y4 Q" f; j; X4 c2 G% I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
$ F; ~$ z) ~4 `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
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0 B+ m3 X1 A, \8 G. a3 S$ b% W什么东西吗？”

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  X3 `4 t: f" J" y# I- C: x# o4 J点钱。”
' Y' V# C; Y: N9 @1 f
9 P- P+ o8 o* B! E, j0 p$ l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, y# A( q0 q& }0 ?7 W0 F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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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C( e: p. M" F6 o( `8 ]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/ G) x" Y. F# |/ y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6 y) l  {( E1 z: l; Y" F下去。
) f2 b0 c' _" n* p! l
) S( e) X8 _5 e+ \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+ D# k& l5 [  P) Q4 l# D0 M" q  A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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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n8 C% }/ g1 H; |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3 O1 G) A2 X8 }' |# }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
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锋同志学习。”

  Z2 t1 z0 q! n* p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
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
, T" N: N: v7 k9 j1 _; m7 r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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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/ I& m$ A0 X6 v9 V) k9 h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


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: I' t0 F- K1 |, j2 T3 I& R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$ p" }4 C8 N2 w$ @' F+ [2 |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
# `9 A# Z* Q0 [$ F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7 ?9 @9 q/ W3 H  F4 W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
2 o0 s' A4 b4 l; p7 z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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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q+ S# I# P* L% i2 ~: f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% F8 _! E1 O0 }- r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' {3 I  K8 s  ~& \% l6 V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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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[- c% d2 f' P% y! I6 Y& v% d  r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
3 ]5 p$ N! I4 b1 e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
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: c- ]3 |/ w# X/ D$ p( r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
# R0 E+ R7 s* i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1 f& I' S( I" ~4 E2 L$ r
% {& P* q- L7 b" i- m; I. }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; K$ t0 z: r! t" z0 l+ W- S, [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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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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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C9 _' Z& w' J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0 F2 b0 n5 M& F5 _3 x7 y8 }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
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  o, S# }4 m& _/ O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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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
& u3 {0 H/ ]1 D' [$ F0 a0 C0 Y2 a( N. A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8 Y- Q$ y$ r+ `6 [4 P9 }8 O4 E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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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_0 {2 d: `: r4 i: }2 F( x" B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
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9 O! u7 u" `) ?( I1 n! v+ z" P* K
. |; Z! E1 G) t% H% i( i% V. ?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5 x" _/ f  C. u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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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$ X  D' C/ _/ {9 y$ Y+ [3 B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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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5 W: s- D* R/ ?/ B' ?; c2 g$ @4 Q
7 @/ _2 @3 H3 B/ k4 ]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2 }, |) }; H7 A7 S' j8 L4 \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
2 I' s& a& M! y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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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
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7 R% A6 A1 ~: h  F3 f6 G* ]4 q$ X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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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
7 Q! U! b. O2 H3 x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: M- ]5 g6 U$ j; F1 B& e6 s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
! P  U) T& @# F2 g- |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* @% `( ?  @- Q4 h# W/ G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. w& [( m- i1 w* k& j告。

; N9 g; g! j* S6 W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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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n- _7 c5 Y3 R) k: k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: g) c) l0 u% f& C$ t6 Q1 V% v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! S- @$ E. P7 G( q+ k4 g8 W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8 b) h7 {# U4 @" n- v% ?5 Z" p8 q6 I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
' S, [+ d2 R( U& O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3 c: i9 U; N/ F( v' Y# E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) O  u- i$ |$ t& O7 T$ d1 |( x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5 E0 B9 N, f7 X( I: z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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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所措地站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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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, }( @- o) b/ A8 \( A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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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c' {+ _- q' L" ?2 ^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
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
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
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7 U$ [3 J  B0 ?  _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* x  e( ?* ~/ \4 h6 E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" q$ j$ W+ t) s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* {. q; A9 `. o9 D0 q$ G
: P# N, K; q$ h; E0 `$ w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
# m! H: C& Y+ _7 g( D3 M1 W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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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~* |4 q6 B4 X0 }
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8 I- o7 n# d' i8 t! P( f
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1 ^7 m2 o6 B( J, k5 S4 q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的锅炉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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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e& @1 `5 c+ c7 e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; w$ M; ~7 b- T1 M/ [: G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
* `) r, t7 ]+ u% U陈景润没有搬。

& F% E9 F% j$ _$ o! a3 P0 q- J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
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3 c3 z! P+ r& x- l: o
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9 C8 l8 I8 l$ a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
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3 d* F  a  K  ~0 q8 N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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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
8 ?/ b: c1 O/ l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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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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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z7 r; Q# B% j9 B“要交多少？”

. K5 z, J* F$ G  t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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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Y# A. Y# z& o5 F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. e" l  t4 T" F) A& _8 p2 \. n了。”
9 K, T3 c$ |: J2 A1 Q
" ?7 B! `' A, g0 i7 b8 J2 c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- ^- e3 Z/ t; {, N$ B9 a1 W富。

+ z% W6 T# @2 X+ s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- m: T  I( U1 H& c5 t3 d' M. |: N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3 P9 Q& i& `( g( n: i6 f) d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( }; G# x2 u' G4 r* [+ c2 D# V. B然存在。

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3 w. ~/ B( N$ S
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
( y( L* L5 d2 A+ z4 z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& B8 Z) P: z8 Y: W5 W# Y( W- L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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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5 h0 l+ E: h2 A3 Q0 m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
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
/ k8 F# X, p+ O# O7 ~0 ]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8 v0 |& e$ x- |7 W7 ]" k; P6 ]
4 J8 Q' J8 w! k3 S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# x+ S. y# T; v8 p( o8 C
( J" e5 k! m) t4 Z* y7 C) V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* f  G9 N* Z+ b) O; ~& P' ]2 Y1 R7 H- S4 \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


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" ^) q( E$ w' r0 J* x$ H: k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7 I! A8 a- Z' s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7 i" T: F1 d/ ]) k
5 S: r" N# B! m1 S9 O0 ?; D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8 {& u5 A8 w; d3 O; l% D! ~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3 K+ y8 b& h. ^6 P4 u6 b
- A, P, u! P$ \9 Q! w/ @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" o. n: W/ l( T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) U4 x' A- b; w/ O! w, g; Q会如此固执。

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
+ E! p. J7 x: M1 ]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# a0 n* G# _, \0 [6 `: b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0 o" q0 ?; I& M# ?" e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
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+ x. X3 g! ?4 s+ A# ~1 ~6 d4 h( I) B' s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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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' x( Y- Y) x8 ^7 J9 J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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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k6 H: U: n+ Z8 l# @! F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
% y; Q" Z  T' \, i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2 X; N% E) V8 h3 U, Q$ a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
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' ~* k% d$ R* ~6 P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& a+ L" V9 f$ c5 ?* Z: R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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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实事求是的话。

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4 J) o9 Q7 |& w+ g! K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7 W2 v% ^" h; }# }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
6 o" f' S6 E! p3 X2 c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3 Q$ j3 X1 b' \# C, U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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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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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N7 z; {& F- o! o8 b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
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  \$ {2 G- n+ h" P" B怎么能讲。
' ~! d) ^5 n" A, y# e! i8 S0 y  R
5 k. k+ v: _. o# C) l/ J$ E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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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E! O9 X+ f, \7 {1 D# y0 a. p" c2 ]
% a- A# H; W- N. U. x) q3 g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1 C1 U. a1 i) t" [
$ v8 Q$ j" G' t, j3 H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
3 U2 X8 e: a2 F- h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7 {- c- h; R, }4 M% P2 Q9 o
# o" e/ h/ M  b& G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
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* r  l6 @# s" w+ |3 G- n, g: T
8 p# c  V( f- r8 @) E4 X& Z7 q( p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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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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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7 {  o3 J1 |4 S! i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) m$ z( O( `( y) i, N( h( _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% T9 n/ m0 H& Y& {8 B. ?
% F# \. Y% P# |7 l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  _$ M+ ]! M3 t- n: j" h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, h# p. P' q. F- A" @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5 F9 f) ^1 o, j7 j: S, i) z
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5 c( t, \5 x9 {. Q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应该写他。
+ g; _, m" i9 @1 _: }  ?" |
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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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# ?5 }1 O8 Z/ Y& f( F5 g/ d0 S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/ n3 v  g+ A+ e  T8 u2 F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# j" g, r7 V$ }) M* Z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& Q1 M$ F3 p0 |2 ^
. u' I* u( c# A$ T6 R1 b0 \  p8 K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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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# E6 Z6 Y+ @& `1 Q: m" m1 G* {句“试试看”。

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" [& S0 M$ [3 P; T4 @! o6 I! _0 l/ _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
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
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2 |! n2 G6 q4 p& V% i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# x" T6 {$ N8 B8 d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
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+ _3 u* ?4 w0 Y7 M
/ Z8 t; \5 O' w7 Z% z. N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& t5 f" r2 c; l( a5 Y% \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+ H/ u& m* `$ ?$ D家就好了。”
2 x. q! E; M- |& a4 h
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
! l0 o: U. t: K7 ^, p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6 H4 _& ]% F! ]( O- s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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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\& [* I% N, ]0 |% ?- K, |1 B% d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& N, J6 M2 |( @' q3 ^  \8 J世界之外。

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' t7 @! B/ r7 G) z
9 r. k0 T- L# S% Q% q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
7 o# T! B4 m$ l' g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; E9 l+ t3 [2 S" Q, t+ r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
0 L- B  g0 W( z. X) @+ r+ f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
' X$ l, |6 Y. S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2 P3 a% T" {2 l( P* y了贡献。”
5 n; e6 ?. u' Q, U! t
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
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8 x: D2 k5 k, H% `8 O- c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
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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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G( x4 V1 r: w) |" q8 P  f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' ]' l( \/ Y/ r& ~9 F. i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0 T  X6 w5 z' w$ y2 V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
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
, [( R' q1 D9 ]( D5 X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" z7 `; W' ~4 G9 u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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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q7 `* f0 s6 L" h) S2 i/ ?; f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- c3 m& d% ^+ n- Y; F! V8 [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
9 [7 O3 ^0 B" S6 L$ S4 X1 ?( s- ?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" W# m% z4 O0 x7 }8 W( \( J' [4 M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3 _! w  z% v+ B+ ~. W) k" a' {1 X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/ S) Q$ z8 A' h1 j) x- y7 o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0 Q/ ]. K/ d$ K
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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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纸上的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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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B1 ?5 X2 @) Y$ j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# L& D  N& T7 e  W( R- _3 {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
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; O2 ~7 q! ~: y+ V( ~: V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! ^8 [7 U4 l2 K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# A" B7 }/ ^. o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
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1 \" o, e5 ?  @4 }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2 f" f8 Z, H* D; S$ M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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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X4 e5 q; ~/ f! n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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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7 B1 L" }6 k1 l, y7 T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
7 j6 W: I$ ^5 n- A; h! a+ k# u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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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Q# i6 @; [! a) E3 M+ D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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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]+ a& e3 I- T" `1 J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
4 b/ h/ {0 w2 Y2 D$ Q/ l+ u4 G( T8 @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尚杰进去了。

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/ Y  k" O3 C* S0 w+ {& j& u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5 r8 c0 ?4 A# g, K8 v: ^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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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A1 ~$ b$ q; k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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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X& t% L1 G; }$ F  X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3 a9 H. ?. g& l5 _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6 f1 q0 y1 S% `" n4 q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' T/ _  L7 R1 @, l! u
& u! ]1 W, ?! W* a) N* u* b+ L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3 a# x( }( P  z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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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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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深长的符号。

- f: M+ j7 M  U* R  \/ m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8 o0 c( _6 {' g: e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巴赫猜想》。

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- o& b. [  X: C; i; ^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
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2 M; i& h+ R' L5 S/ w! F
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' W$ j4 Q: |6 t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* m8 X  _0 Z, T: Z$ f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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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C; k  ]$ [5 Q7 H3 X. ~% q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
1 q' H6 {8 L' G. l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$ L( r8 c) W7 p1 H2 a: N) O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7 F% ]2 m& c* H! N
+ B1 {  n3 [1 s* w' c. v' L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8 z. }- l6 Q2 j( ]# s7 u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/ d$ z- k& j! a) b% H, j, }样不好……”
# m, N6 J, A$ j/ G3 ]) {% Z
. W3 E- q2 f! q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' u% \! p* ~1 s6 @! K关注。

- _$ ?/ N% S+ ]) c5 t5 ~  [5 c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: X6 ^$ s  I7 L$ ?% _$ |4 x8 J/ p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5 i7 Q  W9 a) q7 i* K) B5 f( V' a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
$ \& R" E/ }9 A+ {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0 I! x1 z4 p0 K; a, @! w
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$ i3 `, u. \; }% C& K8 ?( i; D! V/ P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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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v3 u, k: V! I( C# k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, I$ B7 ^- w& i! z+ C' u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
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2 f9 F8 ^' z1 \, O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
; l- _& {  s; S  L2 ^5 h' Y$ r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3 Y+ d! G8 Z' g/ O6 }8 Z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1 z' [( ^/ j% R( I! X% M- |; j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& f; e3 n0 ?0 M7 i) W
, [) x( V! r9 P8 n! d* S4 w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9 U8 T7 a. r, k, G/ r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6 T" ~" {% Z9 D. @- c, N- @
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$ z" l1 P$ Q& T5 ^0 Z) |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& ^5 V7 x8 I3 |' \; }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5 x0 Z6 D. c0 M( D, J" D8 U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' J9 s9 H" @3 k( S3 L) o8 I( f) |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5 ?8 w) R- i1 M3 a5 [* d
9 j! k; t9 G7 ?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
5 v5 a5 G& \7 g( L/ G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  [# N4 o% Z7 x6 |  M, L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
4 c, ]; F$ p7 d! A+ t5 n" L0 n, H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: |3 u( e1 q9 Q8 K0 H& _% @8 J0 X
2 Q2 V1 p* A2 n# p; s6 H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0 z! \" r& v3 ]  r$ h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. ^% U9 b( V. H3 W8 k, l% U见一斑。
6 Q3 }# h* B+ H' D, Z
- j" K/ K; O, c0 n. r6 E7 S3 w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( _- x7 D; x% @' T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
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! G- P8 a+ @5 P. P+ {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1 X* j( s6 ~. I' o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, j! @; X% F# n: s7 v2 k: o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; ^) v( H$ W6 g( k+ r
* a2 W  J5 Q* u/ w( i4 b4 h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6 {+ {  _% `6 I  w& c
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' D: s# T7 l' P# _- Y& _; g5 Q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5 n, C8 M* N  {8 d3 H+ n+ f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2 Q; }; t0 ]$ {5 q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; g) u0 M# i9 o( w) q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( {) \. u) m: Z' Y' I& A- d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) ]3 l7 S5 Z  b, G& C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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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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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3 `- x# s" l7 ?* q+ L
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" ?, v$ N0 [  \" J. K! V2 R5 f: V0 }也驼了。

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
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& M* \/ @: t$ t3 k" m" p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
) K9 l) m3 `. _+ L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' |9 S$ c, `  r/ c1 U! c9 v. ^& b' Z2 a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
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% r- h# `$ v% w9 I- d4 s字儿话。

; f: x1 Z% ]# X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
2 Z% |& A. a5 j  q) j% G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; B( K0 G+ w- n- M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% b' [: n  ?. D+ \* o
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& p+ w; c. O# G, d5 p6 D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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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% Q5 I7 _: g( y1 `) }- o6 h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
- Z$ W$ I) {9 v, b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3 I- g; K3 M/ ?; ^/ M3 N" N4 w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
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. K6 n* C7 y( Y. ~0 B; b, ~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7 F  c: q) R. y) x- _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
6 }" d9 ~2 V" C' [1 C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( X# b! Q3 `5 M( E% G/ N3 S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8 C/ Y8 t* v4 D: O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$ u* c: v/ x1 u7 h8 m0 |# S# g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
% W0 i, j/ {, a/ k/ Z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6 ]+ y( S1 z4 a7 Q# A' w+ b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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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* g" H6 }' R1 C5 o. Y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3 B( {5 P1 L2 c) g& C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! w; F+ N5 w1 Y. n, U9 V3 u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2 q) g/ P5 i1 \; h
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0 n: n8 _7 W  F7 d) ]9 p) |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
  {) A& k- v. K) [( Q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
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1 z* ^! R6 z* \8 M$ \2 p! m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的诗念了一遍。

" i$ c5 q8 y5 I& @- u( g+ r" z' `, i身体怎么样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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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@# _& V4 a8 n( U+ L( i, C: C) w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6 Z5 f+ m1 a. J: q" @% E( Y7 Z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说。

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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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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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d3 \* @  u+ j7 F7 z; t- g4 L  V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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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|+ ~& Y  ?0 C1 ]: n* ^: K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& {  @' c: Z" G. A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你看电影么？

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
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的详情。
) M  y+ V' E; y# }
5 A+ H8 [! M- v: S9 o  k, Q4 U5 S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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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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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e; D7 R8 C; p7 `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7 f7 J' r" I* C  z8 p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
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/ E& X) m7 q' j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2 B7 F9 o9 @; c3 K) l! d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
9 p6 _9 M' @/ a& F* m/ C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6 e; P+ w5 |/ R9 W7 n, Z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/ |7 P2 ^  J; Z$ P  {4 N7 q# ~+ T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
8 t. F& e6 `  d" a1 J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
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
3 B# ?. r/ A# T3 ?, P% [6 J2 M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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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X0 _. e0 M1 d8 s6 k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/ V# R$ s1 B' c  g' C( i& H9 |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; {& l1 X  f9 ?, b/ }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
, R& G2 e8 N# `! @4 |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/ G0 M$ g# y. `4 G; h2 c, ~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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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, \4 F) g* a* }; l# s1 D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  k0 u4 v+ [% n, O/ N: L  m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
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
' C$ b0 e/ w$ a) j2 _' k) d7 J' M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
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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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d# {' i+ u2 T# ^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- h% H" L5 w- i- K, [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7 \5 h7 I* i5 P+ P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苦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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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/ Y4 {4 i, O2 W# v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3 R* X( j- Q/ l. f9 ?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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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G9 [  Z$ m7 k* N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
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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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' z0 M- T9 x3 N, D7 ~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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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`+ v1 w0 w- i, L0 w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8 y6 O. I6 E  i! S7 M. y) X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! L. l; D7 w% \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' M) n, b* K9 _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/ `1 Y+ h; O0 x- J  p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7 g; o$ j; {) h  Z5 q+ d6 ^4 N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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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& ]! T- x- ]7 t1 S0 n7 T& V人”的。

& M9 ?1 W! O8 i5 x, U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! a: g5 }8 Y5 e, i定。”

+ [3 X" e8 p" h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' z  N, b# i# o& d" s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! N8 c6 _: l) u$ j4 Z4 r0 t# k, Q; n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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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d& N" V6 t3 _# c" w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& K* g9 x. H  K0 v# Q# Q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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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
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# V9 @: m. y$ Y" g7 j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: l: z. A  j2 ~( e0 ~2 ^. n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) c' ?5 I2 w, r$ \+ Z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抵触。

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
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* r8 A8 Y+ |9 ]; C; s  G2 i
. z" O& l3 A/ L) u  e7 u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- {8 g9 C. H  c) C1 {( @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" c1 b. a  M/ k' P3 _- o, b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  o. v* t+ J/ L( E! M% Y
4 z" }+ S: Y9 k: c1 i# H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2 M+ Q4 g- j. `4 g( V2 w/ R$ V' T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7 E, T1 q* @5 w% _  G4 v! m$ Z5 z
& B1 \' r3 u3 Z2 n% S7 t' G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
9 X9 h6 ?; p3 p( x" \$ B( q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0 F% k* M8 y& E# I' K$ ?0 t( n3 M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" C, B- p# b( N- S  g
. ^7 H2 m. `. Q; y5 c2 N+ X. h7 M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' _+ c# N8 k7 Q) v# o# L) F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8 I( p0 ~6 k3 l$ z+ P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
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/ D6 o! M9 ?7 q: s' j8 U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% k" x0 S% |" G/ a9 D7 P8 }! u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* ]0 q5 Y; N; U9 i5 f) U$ Y+ ?
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  k5 W! w8 ]& y& Q& x# O4 P3 a
, I( K" A& _* _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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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i& b9 I+ L3 w- W/ G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
% F# O/ g% j: F( o( \8 B' S9 s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! @2 a) x' Q& Z+ u4 a! X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
# ~( ~+ w4 r  q, Q7 r. v0 u! o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
& K+ d4 v1 k: y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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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O6 h/ f3 W/ U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
. S% P6 O+ Y0 U1 {. f2 v0 g! M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
7 d& W$ q! Z5 W5 A+ u0 g0 ]: R6 M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+ X6 D) O% @0 @2 @" g$ f
8 X# ]" V" q$ O* |) l" l! h7 L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1 C) \! g; J/ D8 ]+ o. J7 ]0 C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报。”

7 I4 ]# o8 l1 [4 c1 P  u2 g$ z9 [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
" U/ {  W3 C0 r+ |' ]# a/ B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( ]) K: x  H7 U- @2 @: G* w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
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7 c9 j; ?2 D, S# o8 G9 i# y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
; b) ~$ E+ ^/ f8 N  m$ R9 D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* V8 @' \( B1 F1 k  U7 u! o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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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$ \9 h9 g3 l% M$ Z2 m; Z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0 s$ R0 f7 |7 {6 y. l
: p$ T) A8 U# Y4 h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! ]; u+ T  Y0 ]: D6 A8 N/ @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5 K% @4 z+ a8 ~8 D0 k' _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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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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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$ x, a# K/ p2 j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) p2 v1 m4 p3 g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
9 g2 ]/ K* G# v$ P' V- c4 A! a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* a: t4 A, K% C6 y( m' v/ ~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4 P/ h) M; E1 d( ]2 g. o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# v1 k1 U9 _4 X4 @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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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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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$ m- w: s( ^6 M/ j; v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# T, [0 C* I% Z; m/ i' R: ^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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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\! A( L* I5 `! Z8 q5 T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  r% o2 ?3 }4 S$ a+ K( M+ ?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
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: _; a! J" @" E+ ]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% D) o! s. b" t, t4 l( Q+ u9 n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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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\8 a( a& G  Z$ q/ i) I- ^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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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# K% l* k1 k/ P9 n2 ?- k9 h2 q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( m% ~& a! r- N" ]- V6 F6 g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
: ]2 a6 s% x' i  S0 {% O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0 Q6 B9 G4 |- N# b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' M8 a2 x4 g: _, G屋里没人知道。
3 O! s3 y/ |7 @
6 ^" i( H* M+ d8 H9 E. D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/ |: K) [8 s  W0 V1 T& g$ p4 l5 l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
  B6 J8 o% D0 i- _6 G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- |& u; y1 t! `6 j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8 b1 r* T/ q& R+ U0 O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
0 U! g, T- H$ c$ k. E3 M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/ C6 N/ Y  l* a& k3 T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
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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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J& B" A/ W& j8 {; l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1 ]  N9 y# X  S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- N2 F4 ?9 H4 f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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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g% G4 P" A% j- k  ]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8 r8 ~! o! f8 ~% v! E4 `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了小屋的门。

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
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
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/ \: Y* G" G$ M! b5 p) J3 a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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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学校园。

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
2 O6 h' p: [% n, L0 v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: }3 V+ Y* _# h9 r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3 v9 R6 I  e* Y2 N
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
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: Z9 S& R+ E" z, n% S5 I% f3 C3 w% X( ?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6 D3 N3 ~9 e/ M8 U+ U# o) o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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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r/ U. n, @/ g. x4 v& ~) }% v" P
4 K& k9 N* a) Q) H0 P* k2 G4 H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" m' N' r2 ?- p  }- j9 R6 R
* o) a# Y0 q5 \8 F, l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4 B/ Z  p0 u9 q$ O) l! E1 R
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( g8 h2 u# }5 u( ?5 _" t2 E; \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4 V) s- a2 W! q0 q2 D8 a
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( K1 t% p# P1 k3 n  E! `; p! E
; D; O3 |  f  Y' ^2 B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是满心忧愁。
) e8 l( X3 F7 {9 f( x& B  ~
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: i. Z1 Q: v9 l9 Y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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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j, r- L" q. B: Q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0 _& Y, U6 V* G, J9 A- h( A3 q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
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8 U8 r" P( L' A2 Z; l4 K' ?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
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  C: Z. O: n) i% [$ K2 q1 u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
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. j, N9 Q/ C+ S' d: M
/ |8 T9 }; Z( ?+ i& M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% `  j2 Y% u1 w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7 K) W0 s, C+ I* n5 u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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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Y9 h8 L+ V- I1 @. M) G/ o- {! p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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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% y6 P' d6 ?. z8 Y' ?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, M! [+ U. e  ?4 C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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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h! k4 g2 W/ f
* Z: D( Z9 ]+ C' H0 a. g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
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住了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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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
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
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
) G& h+ e5 `' D) t" p+ T5 |9 ~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& Z3 E. }. ]' M
( ^7 h# B( O3 k3 `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
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5 \5 ~, C! @: z4 s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# ?4 B& y! J7 U! w$ L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; q8 L9 m: h! V; y6 S. N
/ P6 ~$ m6 z$ b! z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/ @" E( N7 u) ~, B9 C% J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6 u0 Q. x1 Y, ?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& \* z  |7 z% ?' _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* r/ `. A3 }, z% f* N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3 V0 ^; ~& E0 B+ L/ a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* E' q/ j# e6 W9 X( ~% q" Y% y8 G
1 ^) e: }" z$ ]4 X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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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\3 m+ s% J7 F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; ^6 `* d) X  Z; @! o5 K0 u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
' t+ g( g3 ^3 n+ X& c* ]. o- u! ?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9 L) Y4 Q- z, z/ C- ]0 p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
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7 o6 E7 Q1 p, `. z) R' F
/ C1 L4 Z$ o# }8 O6 d/ r* s, L" k* y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+ n6 |+ @5 h+ X
. b, I: M) l. Y( W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什么东西吗？”

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点钱。”
4 r' K6 I3 n4 s$ z" f* M% |* h
) R# e2 H" Q" `: @; `% r, \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测。
% ?& b7 v. N# {% V; e
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5 ?' |9 \) @: j0 K1 y0 n* g/ \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下去。
$ g- |" L6 l/ T$ Z" ?
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' I8 O5 H- o$ _' Q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  `. ^: k# }. E" ?6 K5 d
- C' ~* w' h  V% Q% G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: X8 q" e* H$ O/ Z: l; ^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7 u3 ]( ^0 P! {% m
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* Q  Q2 U: M: K锋同志学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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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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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
! D* e3 l$ e. Q/ S6 A3 ?1 S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
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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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4 a  T- M8 C- |, [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& Q0 Z6 w0 X) W& \# f, e  f' }3 @* y
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1 T9 b  J5 i& \$ O5 A% \( {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
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
$ P: s5 `- w# }( K/ e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3 O$ F  c9 ?) A! X+ \( |4 ?+ B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
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) S3 H. I. @/ T7 @) q' d
3 ~/ `) S! O2 J% v2 d1 g  N. d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7 b/ X- I' s+ O! Q1 P- ~6 t3 t: Q
/ p. v  ^6 m, v0 N0 k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- [9 `: r1 D. R% ~3 [1 ?$ B! {; g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
0 F0 y6 j- u! @; z- v% J0 X0 @6 Y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( @1 o" e6 g5 f0 V: \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) B# {* }# a# g: |- P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% p2 |& X. D8 U* ?  K
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7 L  ?& m& v7 ?. N. }1 B1 {$ l
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% k' }4 t: `0 Q$ M* W+ A
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5 E# |, Z4 d8 ^! s* e
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/ i& M+ h% t  D; }
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0 ^& t+ `" m5 I$ A5 \( Z1 K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$ H% u9 G0 r; @: f- c
) H8 w* l- ~. }  p/ B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
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: S) A7 g5 ?7 Z& g5 O% d) _
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$ Z2 i7 l. s8 z$ i( \6 C# D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9 t" y  }9 P6 \& u5 l% l9 s( _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2 s$ t( X! f0 \, E* p- p! f% _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' L1 p  R9 ]  f! k, u, u
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) X/ Y  c5 B% y- |8 O6 D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' O1 b; {0 T8 e4 g: A. w  o3 z
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+ B4 |0 [# x& Z" W5 D
0 [1 U* m6 }5 `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
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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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
8 F' D' B' G0 l9 A2 c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
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6 |3 ?# e7 {1 ?5 \1 O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: t* P) {8 o5 K, R0 W& e- J: p6 j# j
' v8 ]+ f& q* B* w3 ~4 e+ ^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3 P9 G  U! H  }+ h3 _# ?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6 T( a/ S  k9 J& e5 s' p( P3 O* s
6 L! G& g. L/ r) J, J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! S5 d; w1 P( Q- R3 v! t/ U, V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: ?: [8 F5 _! N0 X7 [' B1 n( C告。

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# B; k0 r1 ~$ e  G9 D2 e
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5 j( Z1 A/ T' ^4 P9 m0 z5 l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9 q0 {% D" [* E9 l% i1 E! \/ V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. a& b  Q0 {$ b" N0 d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  @# V1 x/ [  x. P6 A9 b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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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( J. }% i) n  p1 t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; y" ?- g# Y' p; z/ l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  W0 n' e. q, X! }" d, D, P* `* }% f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
( V8 ^4 ?6 l3 `% U4 @3 O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所措地站起来。

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& W8 ~- O1 o4 S( e7 n( p- i9 g! C
- g( K" d/ L! g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$ K, S& b; U7 }% ^) V
7 ^( `; a' Q+ o8 ~4 @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3 @$ O5 t+ h( k
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+ t/ i* P# N( q  a9 l, C/ O
9 J) L2 C* b' N0 j1 @7 q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+ {0 f) Q& B" `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4 t! x1 P9 f0 T+ [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3 |5 \+ K9 ~/ I, Q9 u* N( {( ~5 e' }
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0 [4 {& C' Q% g* W& c
9 i- k9 i  h9 }9 R$ A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

$ I* R: U, A. j
* ]  ^2 ^+ @  g# x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$ G1 N/ v* c9 F$ \/ q
/ ~5 o6 ?2 t9 D+ c. y5 a( o, T2 ^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# a, D( ~$ k) b% ]% }( k/ U! K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* t2 X; g4 F$ \4 W5 C1 z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5 J" F( e( J( S& a的锅炉房。

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) y" S* O2 d4 N0 b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8 D: V+ r/ I1 k6 s$ D( L
! p/ |$ u9 T. e9 I. R3 L/ F8 K2 ?陈景润没有搬。
9 ]9 t" B' l" F
% p- `$ ~1 U: e4 M: v1 `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5 D& g0 W8 q  r9 ^5 T) l
8 C, @, p9 i7 P& f2 `  `# i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* k4 ~; q2 _4 y$ `, ]# {  B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/ k" k. U# _6 i' q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6 b) O) s6 A+ r$ Q. x
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- @) [& p+ c5 ~- W. f0 o9 x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
0 z" t0 N6 Q* |5 N& D" B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9 n5 j! n& B# ~
  O* i) N5 i9 n' Y! z7 f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$ M' ^. o2 I2 a3 y) u' ~2 k
5 v% e, H6 b. Z! Q/ \5 ?# ^1 P, L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
0 N9 \$ {- M; D“要交多少？”
+ t& z4 h2 m$ A, z+ p2 m$ W4 ]
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
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. Z, r6 b) s! z8 t$ n了。”

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富。
3 z' N9 W. S* n* _
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9 \3 r& C& u0 J2 W' w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, X. `$ Q) i/ N! z8 G1 {" A# }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! P1 I: F& p7 y! B. |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6 r6 k$ ~6 g' R+ o; B' O  z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5 o9 w% z2 f% ^8 B! N) N然存在。

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; C( c) |$ `4 C% u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! g8 G$ D; i# ?* \/ x9 B8 A7 l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1 E: x" r4 ]' y# N- [
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
7 F4 `, d% Y! V1 m; N5 l0 r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- p1 Q) Y) I) t3 z& M$ G9 X& s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. e$ g' y- n, X! m, m7 k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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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- z- j. |# B# l( J# D; s/ S
# n/ ~  J- m( }1 S( l; X8 C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
, E# l# V, q/ i( k+ l( u! c7 S( d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
: ]% r% s/ e5 U- x& f4 M4 z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5 o& d3 E+ @" L+ d
8 H: t* q5 i# o; u' ~. k' H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8 P' J5 G# E  h. n! I  G& Y) `# Y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


& m: r: J) E  P: ~1 r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9 j  @# O. I8 }( f$ M2 w. c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# q0 t; J+ w2 Q/ G  ~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
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
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, s* e. k$ ~4 d4 ?. \2 \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会如此固执。

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) w6 l9 D4 P( D5 D% Z% N' [4 s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
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3 i' O# E. p  v/ s; c! C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( k% ^6 ~2 M- x( d, Z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; j* |4 v2 e+ E7 H( t% F& N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+ Q' \0 S$ b7 d+ d: o$ ^+ |" |8 B3 ^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4 v8 c) T2 q) [3 P: s
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: `1 Y/ j  O& s2 X- V& q4 n# ^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( H* o. M/ y  j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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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p! J7 [# i" A, L2 ?9 t7 u+ {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3 g/ @; d$ F1 d' u5 u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
4 q4 `3 h( J5 [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
" [" ]6 N5 E  ~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; z7 ^6 v! E1 n7 ]! e& N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, v9 W* b/ e6 T" W; _  r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1 d5 R) A9 i8 F! c1 D6 P: I. h
- {& R+ K9 J5 Y+ l5 Y2 w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- W* ~* Q4 U2 h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' x+ }# @5 A+ k6 w
1 `9 e9 o( x5 n$ L' @! o9 O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& g8 x) v+ M4 R. y! e! @实事求是的话。
" V2 ?6 j* S4 V. S" k1 M( O
1 f+ b& }; x8 x/ Q8 ?  p  b$ p4 s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2 ~* |3 }  ]9 y" b- U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) f1 u: H# _- M5 M8 ~- V* O
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1 {; _2 U3 a7 n# k* x# A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
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6 ~) O7 N: _& k2 H3 G1 W
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5 L5 B& K7 c7 @3 q& v+ x$ w& H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
0 a) ~2 q5 @6 ~4 d* d* L1 s* x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2 d2 Y2 H, h% C9 z! l2 L% X1 ?# D怎么能讲。

$ E1 S' {1 E4 {. u5 @6 d- U7 _4 t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

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: M( t6 Y' m+ U
% B7 \# T% f# G! O( s) ~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
/ {6 m! C, M8 J# f8 V& [- D( X5 j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: m$ h, ]0 V9 E" {. ~
  z- i  h& ~4 W3 y( r" u: n; O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
( P2 ~( [: K& b( W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% m. S2 p% t. R6 |  A/ R+ w2 L
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4 V7 X$ W, g0 h3 l
% X" z' U1 y# m( ^7 _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3 c( _$ b2 H1 H% n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2 I  ^# s- [. k) s6 M
! q* [) `4 H( V2 p( I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$ R. C- i% f+ j3 j) L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7 m4 M4 w- I1 y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" o5 ?8 ^3 k! C% O0 i& S5 Z" ]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/ A+ H: d" s! Y% ~$ q
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9 f. K0 N0 u/ {, y9 k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. [% U9 J' V: u8 @3 ^  a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
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应该写他。

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* p( }/ L8 Q0 s3 f  v& q( ^6 K
6 q) X5 }! n/ V: A: u% L- H! c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8 }1 a3 v% t0 G, {. C8 p+ Y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& j  ]/ _  G7 e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1 I9 i+ Y4 `! A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' \- a8 J# q& a! ~: k* I
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& p6 G0 \7 _/ S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
' p( Q; `5 O$ y) y# u8 W# k' R! {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句“试试看”。

5 w6 d; u/ }) w. D) M; B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! J' b: _9 h+ s2 V! z) ^% ?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* o6 f. {4 ~6 T% C* v
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9 U+ e4 Z( K3 V' d% r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1 e! T/ q* g& u  Z: g
: G# V8 L6 q$ L: s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5 D+ _# d: m  e% Q5 Q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* a1 @/ m: o8 P
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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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8 U3 t5 U% R7 Z6 t/ y% h; M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家就好了。”

  k$ _, o  O; @$ @" O0 c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
7 K; q4 a0 |' C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& A( m9 t6 Z1 Y9 A! `; D5 T! k$ s( A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
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: w: L, a+ M; V+ j) g1 R; ?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. p3 P# x* D" ]% {9 h+ p# S- E/ h世界之外。

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4 A  r+ i# G, t$ T+ g
' u' x" G3 e+ `& d! M6 ~' ?3 S5 X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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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; B& Q! C& b' h. K4 Z5 v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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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
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了贡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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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5 ]- Q; A, |* ]
( M. i7 r* W; g& m' j6 q. ]: t' M* l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1 c$ Z4 b  _" K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* a8 v" {( ~) O3 x' B0 ^
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
  c* X% I! m3 K3 @8 d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0 a' M$ f6 B6 Q5 S5 `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' [5 A; p  q* Z8 \3 y8 G$ V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6 s( S# |8 J* R: G  o1 K; k3 h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" j+ A: M% p) M, Y% B* k/ j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
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
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2 `' e# N. x& G( U( [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5 }7 s  Y4 l( N8 @6 p  g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; W- T* a$ V: R7 C& N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; a; {" H* c: b9 W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
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) O7 A. s2 D1 c; Y  p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3 A& b4 C. O6 L- X8 N
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0 L" Y7 o8 |. w& K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5 J+ ^1 D; {- [  ]6 p4 H- D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1 Y+ L/ X  N& F5 @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9 k" q  B' f  g+ q6 Q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3 F& J. ~9 r9 t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# J  |8 a2 D2 ?3 \; e' s6 n3 a0 H# H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" E9 M+ N" f: s+ I, j' }4 Z- P' c: u$ p
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, x! K& s# E: X  p3 |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2 z( T' z3 J" e9 c
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纸上的字儿话。

" o- m, v# ?* S, J' k/ n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3 G+ N! \( w, E. e/ I6 m, N
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5 o* F, S, U* F5 z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, |  ]% V; u; X. B. n$ [+ d( ?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; O' T6 O0 t& A
: {( J# i& W/ C; g; ]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, o& l, X5 G' L/ Y3 u2 s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
0 [; `3 k  t4 r) N2 o6 P" \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7 Y: X3 f" J$ M
6 J/ y) e  A3 z5 P* ]+ w- i( X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+ p/ j0 l# r. d7 e- H/ t/ v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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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7 ^+ x+ O0 G' w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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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
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, H' T3 \' L- x6 i, ?) m( t
# R3 }* B7 d7 g4 m+ q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9 y) _- @6 s$ f/ b尚杰进去了。

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, L- o4 q  l' A9 E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
. T" x6 W. J+ z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
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* I- v; k$ z" E' \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) e( L# Q  {: E3 S4 W2 }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
0 Z* c3 w  z) r& R/ P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
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* o+ F9 C$ i2 O# e泪水。

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& M, Y$ l" e. Z6 L$ v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: F! ^7 V- c6 M$ n5 v% I深长的符号。

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4 o  ]  V4 `  f* j: Z: O; x* R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巴赫猜想》。
) s. w" D3 q% k- J
  u9 O' A) t$ L3 g- x. A0 ]& ?' d$ h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
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$ V: O' C% b  U1 f. S; |/ x; @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) a/ ?2 T. h# H# j/ y/ N2 O
1 B" H; J1 b: Z/ I" m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! j: w, I4 {0 p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: p6 X0 U" x* Y7 `3 x) E. ~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# E, r& ~5 E. t# E0 E9 b/ w
6 s6 e; {3 x/ p3 A( h# _8 o5 {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# P" @  B, e. l- O
1 E3 q& b: w1 T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
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. W3 v  Z3 ?$ V7 l. S3 m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样不好……”

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) v: g2 J: g1 q7 Q4 n关注。

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/ e, _* r, V- {6 }4 n/ a8 s& U; P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4 U/ N- H1 o, q+ C, v2 g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  c. c. G: H# S9 w5 c6 u) r* u# [4 N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
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
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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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$ g' k1 F7 A4 i& z3 {5 j0 _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
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6 ~7 [: w. }& V: n# _* A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
* _. M1 {4 H- {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+ I- h: q$ v' O. _% R! l; y0 M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. J7 \: L% d% J) @
6 E& F9 M4 K: W9 T0 v4 p- b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' I/ Q( K. m3 |/ `9 H: n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8 l* u& j& A+ d1 C5 n4 q9 F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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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/ I7 _, Q: y5 ]% y# A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. m5 |$ e$ d2 I2 U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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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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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7 Z  h- J% n6 u5 k7 ~- X9 z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. N0 q7 q; Y0 Q' A# ^0 H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
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# h: j( G7 a; J0 ?/ y+ m( x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6 w& A1 \9 p! F4 f! O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见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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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8 @; c  R8 h: x; Y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$ d, y3 n! ?4 m: Z- Z
. m$ w4 P5 U, u0 K' B- R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7 I# J* d. R( G! k; w1 y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6 ~' K4 a0 N  e  `1 w: k. Q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
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! t" j) b: z- Z/ r3 U
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# Y: T, {' `5 n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/ s: N7 G" h6 Y  T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5 K$ m) i5 |5 b  {6 m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& Y# W) z) ?6 v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; n: H5 T, D6 e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6 g0 r. z8 e  q5 e  A* E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
, d4 ?. Z0 s# Y* V& [( b7 i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
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- ?- q$ ?$ m1 L! D* A! Y) k6 C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$ D" `) L$ F& D  T( o) g4 f3 `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/ F6 V& I' a3 u  R
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$ ^1 [  F8 M! A+ e" Q5 o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+ N7 N1 o! L7 }# E3 w1 L7 \. N' k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* E' t" m. o6 ^0 y% H也驼了。

" N0 J3 `( \! q, C  @4 T( p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+ |# z& M1 a, T- v( q8 A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
  X. o- f. p8 j% X/ L3 m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
7 y0 X  c( W" ?5 y9 X  L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1 w9 s' }1 u& K9 {) ]. y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
% h% p/ w# G: y: \2 ^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. e5 p* s$ q# O2 J* H+ m字儿话。

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9 R% h" \! y: ^* E- r0 y1 n5 \3 ]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
3 \$ x0 Y0 z7 w8 _. _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8 L; ^# w2 D% ^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
( ~& K  B& P4 |- A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" B. g! k8 _* |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
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+ @) S' `$ a1 A# j$ M, S, {4 [4 e0 u7 A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/ l9 B& g. x( n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* C& Y9 G1 f$ Q) \: r0 Q
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6 q8 u- S0 M9 x$ G" n$ R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( E- e7 `, D% M! {- t! E
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# d. {7 F4 [! |. u1 ^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: C3 A: f/ O* ]+ U4 z. z0 U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3 e2 U. @" i$ M2 S
' U+ D- `1 e, ]+ f* g7 h0 Y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6 E: N% h1 D. g" n: g% {8 ]
: T. c) _) y+ ]' W" w' }1 I1 U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6 x' C: k1 n2 y* v$ t+ }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- Z$ ^) @3 {/ ^8 n
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1 V# s+ ]8 ?2 D1 h* i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0 T, B0 v1 ~$ G: ~8 V- y! Z9 I6 I" A* H" s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$ w4 x! Q" |$ w+ p
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% q3 Y$ R4 ^  n/ r/ ?7 e7 V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( x  H; f; Q: I2 u6 m
1 ]9 P8 R3 ?  S6 D6 S7 i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. ]: M. y* t# J2 t$ K- b- b$ W* b
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6 Y4 @7 l, b4 }) G1 `! C的诗念了一遍。

9 P. p' g. q8 _# e) ?4 {0 x+ |+ M身体怎么样？

  k( f* |7 J8 [+ [" Q# ^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" t. v2 J) l* T! ^5 t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说。

% p0 P' o! e6 ?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) t5 J" J% Z2 @, U( Z
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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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1 Z0 _+ b. {8 o3 r
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你看电影么？
) }3 b0 u+ u/ q" n
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
5 U4 m+ X- ^  m( x- T5 j$ ?8 u+ }# f  k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的详情。
4 f8 @( m. t& I; d, R9 b
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2 M0 C5 M3 {; h2 q/ x9 V) j" N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9 I  ?7 g  e* i4 _6 |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: ]+ N0 A! b/ ?" P+ j4 y% }/ _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
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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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\2 q- t% m& j; A4 q; n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9 d, {1 m- P% v1 F# t$ v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" t/ \, s$ F* x& ~0 k9 t" ~- s& U7 Q
; j, }  O; F" G- S; i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3 E. h+ J  U+ c9 ]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7 ^$ M: V8 H* v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; h6 d9 v9 K3 s  ]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  B, w* r2 d+ J
. z6 X) m8 e5 D/ e3 N  M" y: \, _  o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( H0 W- \* c$ S3 D( I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5 K/ F) l: q9 l& f" P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. E$ r- t1 K& i: O/ B( Q1 H: C
  G$ D6 ^1 E$ V: P3 ~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* u) J, \$ g. ~) y
: H. t: b3 J5 @! ^$ e$ a/ ?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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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`1 v  P9 Q/ Z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. E  B2 x/ L3 K; A* M/ X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  N/ o9 ~+ d2 y& ?, i/ r0 t
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: n' @: S7 x, y, n" o& L( l+ Q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% M7 s, ]1 `0 O0 n! t7 J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0 s( Q$ d2 N8 S, c- T- }
: N$ @4 ~2 n  O& e& a: L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( w0 q4 I1 n$ ]8 c& Q/ g% k6 K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; [2 P& a7 t- `( z8 }
0 G/ `: k3 i- O) j- A2 U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4 N3 k* w# P( B" b) Q, E" \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% V& G/ S3 v$ l0 g" F& q2 T
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) Z+ f3 y) `7 d. C$ u& H
8 _5 ^4 U6 I$ ?  D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& F5 l* _& A( R3 `$ y; b
4 I+ A/ V- y( A# ~, b6 p: R& F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: ]# @% N4 A0 c3 g. T, {- i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
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* ^. E6 K% _5 Z3 D* ^+ p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5 [& o# z, f" t& b% Y% N* N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9 _# }: ]3 ]1 X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苦的事。

5 V: T3 l0 ^* o1 R) }. V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  z: x+ d  b3 g% V; F" V, d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/ s/ |3 F! y$ W. j, Z5 X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' [* ^/ b, E; R2 |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
) j* m' ^- I6 u& c( V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
6 P9 ~9 |% o7 ]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  y! H5 @, Q2 B- y' t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
; z" W3 ]$ R7 ^8 A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8 F" U. q% I6 p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1 C) K7 {! s7 a- l7 Y
5 W8 k1 g) }) m1 @* m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) Z& b* Q% d  f  G- {/ ^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5 u8 l8 Q$ L0 A" J* }8 C% g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- i* V9 T" K( a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+ D, F0 ^$ w! g( a% G* _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8 {1 _) z  F- X3 [: u2 G# @) E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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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L- B* A  Q/ _5 T- O; h8 ~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- L8 m# T- y% X8 J  v) Q' b0 X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人”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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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. L6 S1 q1 @- _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% O7 m$ J) n2 k; t) N) g# ]定。”
/ ^1 s) F, ~4 o
. @) P' d" X, R" q1 q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5 d9 M$ A: w- q, R# M% L1 h8 W/ w) Q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1 k4 ~3 V2 H% F先生。

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2 M$ R2 H( K1 \; |, t
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$ Y9 f- o$ x4 w
! L" P* u3 J# \0 O+ m2 F  w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7 o5 n' y# X7 t; x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6 B: q: A3 K& F2 R: `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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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时在科学院长大，有不少面对一些“传奇”人物的机会，现在想想，他们在生活中其实也
! Y$ g# S2 D. g3 `  s) W- s
9 r+ g5 I5 A5 u0 U; b多显得平凡。华罗庚 -- 我印象中是个柱着拐棍在楼群里散步的胖老头儿，旁若无人而大家

3 D) v# Q) Z; U; l都自觉给他让道 -- 汽车和马就不让了；杨乐，象个温和的中学老师，87年和平年知识竞赛

" G# B& f1 N* E1 J，有一道题是杨乐的成就，就是利用萨爹在大街上抓到他问出了答案，对了，他是走路上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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；不过，陈景润可算比较另类。

. I3 A: c8 D% T* M8 [第一次见他很有印象。那时某年幼,数学所的诸位仁"叔"带一帮孩童到机关看电视。

那年头老百姓家没有电视,数学所楼里12寸昆仑很牛气."带你去单位看电视"是相当级别的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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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G! h' |- D) @4 u励.某们看的正入神,黑沉沉中后边飘忽忽进来一位,穿着棉袄(大夏天的),无声的到了萨爹身

3 K. U% p) h1 B% _边,停了片刻,才慢悠悠开腔:"老萨,你出来一下,我找你有点事.”就这么一句话，孩子们都不

8 W/ c5 j5 e% l7 B% b& h出声了,某也说不清全身上下怎么个不得劲法,后来看了405谋杀案,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-- 一
" C) H9 P- J' S
% [: m) G4 c9 d4 q; \, J4 u: u) a拍桌子,嘿，就是这个感觉呀.两个人在黑影里嘀咕几句,最后萨爹说:"行,就这么吧."那人又

* h5 g+ u5 S* @5 {3 _" b没声的飘出去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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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B* {# U, I: b" U9 C萨爹回来,萨娘问他，来得是谁,他说，所里同事,叫陈景润.啊,某就此记住了此人.

可巧萨娘也十分好奇,回家路上和萨爹聊了陈君一会儿,那个时候陈景润还没出名,但大家都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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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他身体不好,是那种脉搏跳动过缓,体温过低的症状,体力不好,反映比较慢.所以他虽然性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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极温和,还是没有对象 -- 那年头知识不值钱,找对象重要条件就是得能扛越冬的大白菜,陈景

润显然不具备这个水准.当年某到奶站去取牛奶,看张广厚的飞车是一绝,这唐山大个为了省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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间,把奶瓶挂脖子上,下车时噌的一下人进队,车子照样往前蹿,到代销店门口两棵大树中间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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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\  p1 z- U5 N/ N动夹住,从不出错,可见其娴熟的家务,他那时候也四十好几了吧.

$ b( y9 f5 a: k! n但是反正就这么记住了这个人,后来听说他出名了,还挺吃惊,他呀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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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陈景润虽然比较呆,但到底是文化人,有时候也挺幽默.他后来出了名,人家帮他定了陈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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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叫由昆 -- 给他写信的姑娘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能气死古代几个皇帝, --军人世家,非常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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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的一个人.结果有一天碰上陈景润,他一身板绿,外加一件超长的军大衣,形象十分怪异，冲

3 l: x& U. E; s. v6 Y2 H; ]9 A萨爹一笑,曰:"我参军了啊." -- 敢情，都是陈大嫂的行头。

8 l9 P& ^/ e4 V3 ^还有一次某和萨娘在北大附中门口碰上他在那儿看汽车,因为这地方出了科学院,他又没出门

的习惯,萨娘便问他怎么回事,陈一脸苦笑,说:"我搬过来跟猪作伴来了."细问之下，原来科学

院在这里有一套房子,条件不错,分了给他.但北大附中附近有一个屠宰厂,屠宰的时候八戒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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抢天号地,弄得这心慈手软的书呆子心烦意乱,只好出来躲噪音了.后来好象还真给他换了套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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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q6 S+ Y# [& N* S子.

陈成名以后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,比如有说他房间地板下边藏金砖的,有说他通苏联的,那些

5 t" b  b% m+ w7 s( d% C某没法证明,但有一个说法是陈以前曾经耍流氓,倒不全是空穴来风,某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,

说出来以正视听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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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陈景润“耍流氓”事实的真相令人啼笑俱非.

当然还是陈没有出名的时候,他虽没有出名,但身体确实不好,那时候张劲夫管科学院,为人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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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不阿,对陈这样的老九组织上还是关心的,分房子特意给他分了一间"补房",所谓"补房",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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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L$ l# ?0 [5 @* R是利用旧建筑的剩余空间,比如地下室之类改造的住居,陈是单身,工龄年龄都不够,给他这样

2 N5 E( Q" E7 I* d+ E3 l一间房,您觉得寒碜？那个时候对臭老九来说已经很照顾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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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y( `0 U: t2 z, j话说陈的这一间,原来是四层上一个厕所,封死了马桶,但是没有拆,陈挺满意,正好做床架.而

且这个地方清静,后来歌德巴赫猜想的证明,很大一段就是在这里进行的. -- 不要以为某夸张

* |: [- ?  f7 o3 o& q# b- Q,1988年,某的教授,白寿彝先生的高足夏露先生在北师大住的也是厕所"补房".

没想到问题来了,这个楼下有个公共浴室,当然比四楼低多了.

女浴室的窗户和老陈的新居正好斜对着,为了通风打开几扇,到开放的时候老陈往下一看,只见

白花花的人体好象妖精打架.说起来老陈这书呆子乍看此场面肯定是吓了一跳.如果换个人会

怎么样呢? 某想不出,但是老陈觉得这不好, -- 至少是影响研究工作的,他决心要改变这种有

  V! r$ {' p) c碍观瞻和伤风败俗的行为.怎么办呢?如果换了你我,会不会悄悄和管理员谈谈?或者在自己窗

户上挡个帘子就得了?可是老陈不会和人打交道啊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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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招真绝 -- 他写了一张小字报,贴到了浴室的门上.他写的意思是,这里浴室斜对着我的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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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o+ [' E$ b0 I户,开着天窗从上面一目了然,这可不好啊同志,要是有坏人到楼上,那就什么都看见了.有碍观

瞻,伤风败俗,建议大家以后洗澡关上天窗,云云. 当然不是原词,原来的早就让大伙给撕了.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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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u: u. E3 d( F8 ^& o0 s$ O# I# ]了,工工整整书上大名:陈景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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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头,大家可以想象第二天女工们去洗澡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,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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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J' n" {2 n* ~! ],反正是恼羞成怒的娘子军一拥而上老陈的宝宅,骂的骂,砸的砸 -- 好在也没什么可砸的。有

人还亮出粉拳要揍这个"臭流氓".幸好有人叫来了领导,领导当然明白老陈的为人.-- 让他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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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氓他也没学过呀. 当然是把娘子军们训斥了一番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有趣的是虽然闹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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澡堂的天窗关了几天,后来还是照开不误,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忘了上面有个"流氓".

由此总结出的经验,女将是招惹不得的,好斗而且团结,不然有跪搓板的时候.这件事在科学院

的人基本都知道,但好象没人报道过,可能因为不象撞电线杆子那么容易说明白吧.

: j% S6 ?, I& l! ?7 T还有就是他到未婚妻娘家去,前一天人家给他带一盒蛋糕来,他便也带一盒蛋糕去,如果人家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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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的是梨子,他也回赠同等数量的梨子,这被称作对数学头脑的嘲笑了,其实是他学着人家送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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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s- B( o6 W9 K0 W! A* X,不然他不会.这样的人物科学院俯拾皆是,熊庆来十大弟子各个熠熠生辉,最著名的当然是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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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f4 G0 {( U0 l% C) G% I, [罗庚,其次就是严济慈.熊老鹤驾归西,严去探望时携小苹果一袋,虽然干而且皱,正值食品危机

# T7 S+ H3 l4 w6 ^0 _2 T的时候,师母非常感激,且一再称赞.严感动不已而呆气大发,以后每逢老师忌日,必携苹果一袋

去看师母,必小,干而且皱.自云,怕不合师母口味,特地晒过.直到90年代初年年皆如此.当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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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B4 P1 ?5 P6 \# v这种苹果现在小孩子也不入口,所以夫人干脆单放一盘,让其自己继续干燥,有人问之,则对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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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o% F' A) Z4 X! r8 J) B2 O: v"严果",遂成典故.此公平日也是潇洒人物,唯此事好像突然大脑失控不会拐弯了.

: z4 e6 b3 u( A2 {: O- l不过，数学所出了个陈景润，也不全是好事，至少有一段弄得大家鸡犬不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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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就和陈景润无关也有关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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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w3 g. {5 y, b  p5 g3 K8 a/ `他出名以后,一时天下大乱,因为中国人的媒体太会宣传 -- 记得韩国世界杯和神奇教练
的故事么？陈景润简直一步登天（那些日子难得见到他，见到时某的感觉只有一个 –
“惶惶如丧家之犬”，当时觉得这种感觉好奇特，后来才明白对陈来说，他的生活全
  W% o# u, N- Q8 e, p' B* c" g错位了，某的感觉也不算错。）一时多少英雄豪杰都不禁扪心自问：我就不是第二个
陈景润？咱们国人起哄的本事天下第一。数学所就接二连三收到各种“天才”的来
信，各省市也不断发现有人证明了各种至今无法解决的科学难题，送到科学院来。

: \  \0 Z8 z5 i- z, q+ @; B但这里头水分就大了去了，数学所开始十分重视，萨爹就参加过一个“天才”的发表
( V, H, A- o- e4 U" M" P# F) M会，他自称解决了费马大定理 – 这玩艺儿困扰了数学界三个世纪，他好像一个星期
' @2 ]4 l/ _) m  {9 M' y就给证明了。开始时是他讲，科学院的学术空气是比较开放的，很快就有坐在下面的
+ N8 _* w# q! F- k6 _! \6 Y研究员提问题。顿时让“天才”张口结舌，但是下面另外有人就提出反面意见，两个
数学家开始争论，转眼其他人纷纷加入，你一笔我一笔在黑板上交锋起来，这哥们根
( e, W" Y. R0 M$ e2 q本插不上手，只能发呆。原来他连这个定理的内容都没有闹明白。带他来的好像是个
5 k+ r% ]7 N; [, n+ h0 t' j地委书记，气的拂袖而去。剩下一帮呆子围着300年前的玩意儿大呼小叫，还有一个
满脸是汗的兄弟在那发傻。

当上的多了，数学所接待“天才”不免有所简慢，就有人在媒体上攻击科学院是
" R3 c+ B% V& l$ ~+ c* i3 Z“阎王殿”，水泼不进，压制人才。这样的文章多了总不好，领导们一研究，专门设
一个接待处，只一个人，（后来此人大名鼎鼎抑或臭名昭著。）就是原来在后勤的艾
大爷，此公原是四野军官，生性暴烈，人称“艾大侠”。从东北打到海南岛，娶了海
9 Y$ M8 \+ L) ~1 j" ~南的艾大妈，回北京调科学院，因文化不高，好打抱不平且老资格傲上，领导头疼一
直难得重用，这次算派上用场了。所里专门找人教他十几道数学题打底子，老艾脑子
也算好使，加上军人的认真劲，这十几道题里外参详的清楚透彻，就走马上任。

见到“天才”，两边算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，首先气势不输给你，然后，管你研究的
# H7 V0 @* y* I8 `+ h( H是什么东西，老艾就这十几道题里抽出一道来让你做，做不出来？艾大侠把眼珠子一
2 U: R' A2 ?5 a瞪：就这水平还来科学院？你回家抱孩子去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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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r+ U7 T9 S6 v4 t) p1 H4 W- h也真邪了，就没有一个过得了艾大侠这一关的。俗话说秀才碰上兵，有理讲不清。老
3 d: O# w2 @/ X6 Q+ {! u' k4 v艾的接待处，成了“天才”们的鬼门关。现在打假，还真挺怀念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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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时候可不行，满街“打倒艾XX”的大标语，上纲上线都快把他比成林秃子了。但
是谁也不敢跟他当面顶牛，数学所里清静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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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y/ w3 F# |. w! ?# M! B# I8 ]那时，某走在数学所前面的林荫道上，这里总是很热闹，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做出种种
# ]/ \9 Y' S* Z  E  q奇怪的举动，比如举着一个横幅，如同现在的某某功，上边写着自己解决了什么什么
问题；或者在两棵树之间自顾自开讲，也不管有没有人听；或者在地上用粉笔写一大
堆算式，看有没有识货的。好像都是艾大侠的受害者。这个局面持续了好长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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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C1 [  A5 G3 j" @8 N& @( ~某再没有见过国人比这个时候更痴迷科学的时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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皆拜陈景润之赐。

sunchuren

挺好的。

建议楼上的以后发长文可以用附件的方式，便于朋友们下载。谢谢。

数学王子

这个建议不错，以后我们会注意的！

Thi-Thi

陈景润-除了数学什么也不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