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景润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(1933.5--1996.3)是中国现代数学家。1933年5月22日生于福建省福州市。195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。由于他对塔里问题的一个结果作了改进，受到华罗庚的重视，被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工作，先任实习研究员、助理研究员，再越级提升为研究员，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数学物理学部委员。

陈景润是世界著名解析数论学家之一，他在50年代即对高斯圆内格点问题、球内格点问题、塔里问题与华林问题的以往结果，作出了重要改进。60年代后，他又对筛法及其有关重要问题，进行广泛深入的研究。

1966年屈居于六平方米小屋的陈景润，借一盏昏暗的煤油灯，伏在床板上，用一支笔，耗去了几麻袋的草稿纸，居然攻克了世界著名数学难题“哥德巴赫猜想”中的(1+2)，创造了距摘取这颗数论皇冠上的明珠(1+ 1)只是一步之遥的辉煌。他证明了“每个大偶数都是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”，使他在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上居世界领先地位。这一结果国际上誉为“陈氏定理”，受到广泛征引。这项工作还使他与王元、潘承洞在1978年共同获得中国自然科学奖一等奖。他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和其他数论问题的成就，至今，仍然在世界上遥遥领先。世界级的数学大师、美国学者阿 ·威尔(A?Weil)曾这样称赞他：“陈景润的每一项工作，都好像是在喜马拉雅山山巅上行走。”

陈景润于1978年和1982年两次收到国际数学家大会请他作45分钟报告的邀请。这是中国人的自豪和骄傲。他所取得的成绩，他所赢得的殊荣，为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树起了一面不凋的旗帜，辉映三山五岳，召唤着亿万的青少年奋发向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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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共发表学术论文70余篇。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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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# g1 b4 v: f+ \抵触。

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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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A* ~) a1 N% J& P- W- e: F4 _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
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7 Z, n7 _- z% ~7 x+ `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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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B  w+ e3 ?8 N1 R( Q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, Q* y6 g. \8 R! W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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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N, s7 w& U% `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
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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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m2 m0 |& X3 j2 F, C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7 V! _" o# `0 N" a, a% |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# e) B$ }: l) b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! d) g6 e* p6 H  s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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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0 c' \8 X4 g/ p' ?- S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2 k5 X0 g; U+ q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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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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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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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w, _  }  E+ V6 o" ?" O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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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/ I4 o5 S, t" l# C8 f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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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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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
- |; N- I% H6 a  {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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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
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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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+ w: ?" s: G, H# a* k, k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& R9 m6 O9 v* A/ p+ h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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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G3 s$ i9 }7 o( h9 [! w1 h. X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
5 s1 ?9 P, w! V7 o. U+ y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: T1 ^& s! E) [0 W1 n, }3 Z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
( e( Y/ ^' W( K2 K5 B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. {2 q& |& T  b4 M; R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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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N' T6 {5 [$ t9 G$ K8 h9 O" d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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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V( Z" Q& w5 I- L4 I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" ~- \* c& a2 S8 C$ v( r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
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- t% j2 }" T% T# [( _5 X" m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
. V' w+ Q6 l, m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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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% {8 n* R& W2 M( S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6 w# _9 Q0 p) m# \. A8 v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# ^: C- D1 o* U6 M7 r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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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R) J* o+ I! e! c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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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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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# J- `2 w1 E! {2 e8 [$ e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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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m/ a  W) h5 Z  A3 H% f- _! Y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5 P- v3 J! F' k% P! v5 y6 U5 D/ @( f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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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; E) O5 x4 Y; }* M4 t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
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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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j& L; o! E# G3 l# h* S. Y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; a  U, i; M4 u0 {9 z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$ E# _# I7 O: t5 Y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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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1 q2 w9 ?: X- O2 c9 e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# Z& W# }6 Z0 n! f4 S3 u屋里没人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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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G. K( Y! x( B; I9 _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  K2 |+ _  k5 x4 i6 y$ x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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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$ t: K! E5 y) E3 p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* q- h% H; T) i1 w+ ^$ J0 l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- j& m0 X3 M) a- s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
+ g8 ^( H  r9 y; u1 o' @/ }  q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
2 S8 S. ]* Q! R: \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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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9 N8 d) R  E+ t$ `0 l3 I3 U. E9 v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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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, Z" H9 Y" I2 S% Z5 r了小屋的门。

3 ]5 }5 Z3 }5 B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0 O& p7 I2 @/ f' Z, l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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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S: @" m1 \& c* R8 G2 a* Q4 z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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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c+ z2 E+ C! A. Q( ^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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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9 k7 u, Q% ]( g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- X* Q& v; o: z9 U! Q6 b! m6 K学校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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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; f  Q9 |( O& G, w8 e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
, r1 p3 z. T! h: L( O0 B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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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  U/ R4 C- ?5 o. _8 h; S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
6 h3 c. v, d  v" z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! K* k- D% L# ~/ [9 v/ t2 Y' i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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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P9 Q5 u9 E( ~' t* a$ x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0 Q2 U7 y6 |& {2 ?" F! J  L% W, Z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
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# y9 S, u. S0 h' a. Y! W. R+ \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
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- k0 \+ Z' H. C8 g+ |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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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
! s" y$ s) ^# j2 h$ W6 S- G8 O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! m) a7 H4 g% Y6 U6 F% }* e是满心忧愁。

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: x4 h3 N4 k* o# E1 Z2 M( B# N1 e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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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S  C3 O: i! k6 c; N; g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! X! `# i' J( @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
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8 l, k9 o9 e4 L$ v, \) n" @9 ]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7 d3 O& l5 I6 Q& z5 b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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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y2 T! o& w9 J$ D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* R/ j# o4 z+ P  w$ i, ]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
/ U; M3 ~* D- N# _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
/ M. b6 |0 c3 K2 W/ n" ~3 q: Z2 O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& E/ E% f. T# T  [: G$ x& @! {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
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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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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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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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! O- s0 \9 N& m7 U2 j6 O住了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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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
7 A" O! w7 T9 i* _' O0 |: O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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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0 L. N, ?' g7 R2 A+ e5 }; J7 B7 K$ l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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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
' b0 Y, J4 O" c) x0 V; A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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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
, d/ m: C- q% K8 s/ K7 j& ^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/ b* ~: ], h8 v4 R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& f5 [$ |+ _$ e* v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1 ^& Q; p. W5 _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5 t5 l( V! p- j2 e7 g% H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
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
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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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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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W: ]' n' G: R& w3 A' {* [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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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- B8 s" _% v0 h5 b
7 Z7 W9 p* D; a7 ]2 C$ ~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什么东西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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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o+ T3 G/ A% P6 F- \& D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点钱。”

% d$ N% c* B5 X% i: W4 L# p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5 ?8 d8 q& @9 o% T+ O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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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l7 D$ J3 i$ T, c) L% c8 q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' G2 [3 E# T4 y) {+ n, L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0 ^9 x$ Q0 u% @+ `1 T' \  J下去。

" O: v2 G. G; U# P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+ x2 T* I3 W$ ^) {/ n( m6 F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; F. w: I0 }, j: A, q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
" {' a4 X3 C( P, l. y& S$ |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6 K6 {) O- k% t2 U- k# R& ~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
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& D* j8 N+ M9 Z2 G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锋同志学习。”

4 U+ ~. ~' m4 k# K% M" X4 k; W  V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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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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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T5 ~9 i; h+ Y6 u% C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
8 \9 ^3 O3 w7 ~  Y2 h" G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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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z( S9 f& R/ [: ]0 m1 H( z" ~2 I9 o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. \! O/ ~& ~6 e  l9 {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& \: V, V) y' D$ P! r( }. Z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! [+ V4 [; G3 K" E( U* A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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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5 l' p, w6 y! ^+ k5 T2 y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  b  i3 J1 J# t& d) |( p! Z  m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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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G, s7 ?0 X1 T1 q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& p# S; p7 l! w( f" y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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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* u1 M$ C9 Z2 d2 u' A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
3 b% h  N2 S$ Z$ `, @( n  A7 Y+ K( w: |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
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
# Y4 U7 k; f& h2 X! o) ]5 {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* f; w- T( V/ @0 V; e- A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1 Z4 y# n1 v2 S0 b, d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
8 m' Y6 F+ R  \1 W4 b# {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6 Z4 o  R( k9 k5 N0 W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8 ~8 H6 l1 o2 ^$ S, E$ n$ b* h4 \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3 L+ I% m% A/ M* q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  g, \1 U7 `9 E/ z- B# j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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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
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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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, m, g- C" R' y; b" }5 ^7 ^8 |# f  R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
; z: u9 q- }! n  U: c2 j. Y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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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e. S; `/ t( Z7 B9 P' y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1 p  X) N& u: g  B5 ~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5 V& s  i7 a8 [0 z+ h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( z8 g" T+ U/ F4 i( t2 z/ `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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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d9 L; {: d) A' P2 _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
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
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, p9 R8 R9 z% {5 F' t: b- B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
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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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f: c: _+ f# a# W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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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& _  ~2 O% {$ A$ C+ f4 t6 q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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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: h2 c) t3 T3 F- C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
* A1 m9 b4 v! L2 g9 _& t1 X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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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?" ]+ n/ o8 `4 {1 I* U" @2 n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7 Q% O' _5 E, N' e# E3 C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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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C, ?) K$ n0 V: ]) H% C9 }2 C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' F5 f8 v* y; q: [1 m) ?# e% u4 q1 P# }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
5 C! o5 Q' \1 w  L; D- q1 d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$ f& C- k; _1 U: _( c! N8 Q# C% L' {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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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F0 o$ R( \5 w% K( {) }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2 j; J/ S9 Q$ O( B5 L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( w6 y. a2 a0 A+ z5 a; `% [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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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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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4 P! `+ L6 l6 ^5 g) n6 M& }8 P2 A' e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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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t  a6 G7 B4 {0 i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5 a2 H6 {, r1 x( b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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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! W( l$ Z1 j5 G6 ~0 }5 \所措地站起来。

. ?* b0 ^+ W! X2 j% {3 r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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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Y/ \/ G7 n; o' R5 U. m- {- g/ I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
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: r8 b% N" m- J& f- @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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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1 G% I; t8 e$ b2 z" U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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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( W, l: `* P: \' P! b5 ^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) P& P# h3 S/ B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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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
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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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s/ d/ L0 n! H0 M7 Q( ?9 M1 H- Y
" A: J! }9 O! }2 K# L2 n$ Q# T2 d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
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# j) o& Y; }/ O" t3 A的锅炉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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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G& m6 H0 `, G" e- k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2 Q" |8 C: }' x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
2 O" K5 n- D) M9 K; W陈景润没有搬。

. d1 W& w" k! Y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
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$ E$ `1 C6 Y! B, u6 I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/ _4 _9 ?* R4 O( v: b" O5 u0 [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
; s* d9 M+ a) j' _2 P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6 Z  z7 G! v- _( l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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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L# J! ]6 v' ^; A1 e  u7 a$ @" y% r# Y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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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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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
& Z6 T/ k" R: G' [9 c% P$ T“要交多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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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}+ C& ?8 }5 B: [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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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K% [0 Y1 `" t' B5 l0 t& c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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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7 T/ n+ {: _7 e2 i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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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9 Y- C) u2 y* \6 q7 c1 L8 B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5 ]3 S% j# }+ X! A: N+ h3 a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8 Z1 P$ L# t* `) I: u3 j7 m9 m. s/ i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4 Q9 O2 ?7 `" n. u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2 ~2 p/ N9 n" f$ ^1 x3 J* G; L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然存在。

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) ^. f, h5 ~7 c  E* e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* l! w. e9 |+ p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
1 n* _( W0 W, s* z3 Y" f- [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; S7 B, a) B4 W3 a3 s2 g
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
7 V- R* Q$ A! P* N2 v9 q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
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
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
. m6 S- y5 Y, l& f6 C* z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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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|8 S3 F1 K- C+ C, E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& U2 s1 B* l* U4 m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
' p5 `: X) f3 ^& @

" W3 N* @( ?$ v, w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2 O, z$ N( \" P* ]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5 o! O! ~8 S9 X3 W: P& _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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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K8 v. \% a7 ^  a4 n$ ?6 S; m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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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- D  }4 p3 P+ e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8 T% O: Q/ M6 m: F% @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会如此固执。

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" S1 e3 n# v+ H2 K  c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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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; `7 }3 \/ h/ r. L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# L( @6 j$ H% R; |- G( J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% ^( p  }7 k. p$ I$ A8 O0 ^: a1 B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1 B9 p5 V0 K1 {- X( p' ]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" s' }: K+ i5 u4 [" X& L3 W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1 _' p7 ]; W$ `" Q
! {$ ^+ z  P$ g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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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S. f. y3 C2 l* J  C8 Z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" D3 H" u- h  i: W' q9 \4 B" Q# D2 L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
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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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L# F+ s) d- D4 K% L$ C/ D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; Y! U* ?) A1 S' W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: Y; F( {' H4 t1 _6 y' V$ D* k5 P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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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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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W9 U2 |6 q+ s! Z, `1 g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/ n4 f1 m4 s1 l5 f9 k) q  M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& L- Q) S/ k! I) e7 E3 J实事求是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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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
& Y  R/ D4 j6 p5 f' i' X2 U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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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
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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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C" p0 b% K1 `# d% U  R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4 {3 I; I4 i' }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0 A& s. O* D+ @* w) k怎么能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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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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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* j+ Y7 m* }! |8 q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1 \: j7 M* i! R
! Q/ ^: H; `( W" s3 y8 q# G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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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: y) k4 {2 y) ]% L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
6 J1 }# F1 j3 L5 f6 o6 k" |2 e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
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
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2 V. ?; F% U5 j' L: ]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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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q( D6 C& ~" D  v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$ t) J' t8 i  q, v( P& p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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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e: x" v3 t1 l! O4 T4 h' i9 j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; o; o+ R" W/ d. O! u8 G% Q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/ X, E% Y' Q; A) S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. u( f8 u9 n& r  I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/ b7 L+ N0 g; z' x) E. v! X! w+ i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  n9 P4 o; d( p& }3 \/ E( Z4 c, n
5 q" I8 Q# ~1 G+ W8 h, W+ b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7 Q8 e' O. {, O+ P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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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. ]; }# Y% ^3 w+ @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应该写他。
" L6 S' B/ _$ [. {- d. F
( L! s8 w# u4 ?, k6 d- e) c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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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u' r$ ?9 ]# V' ~" Y. M; m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9 g' @+ R  \0 H) E+ ~$ v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' x0 S) e# {+ O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
( v4 g, D0 F8 m/ z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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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u9 l  l! W' B) _( ~5 _$ M7 t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1 Q0 L6 E( `. Q/ x# h/ P, F句“试试看”。

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& G% A& H! O: f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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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m% @" C+ p: ?: @( |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
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3 G& ^4 x+ C5 G# P! k8 @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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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
8 L+ t& z" b# H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家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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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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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+ S) W# K7 L0 J) t' ]  F+ ~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
5 a6 f- v8 j  c( }. b5 v. l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! z! }7 t% A, a0 B' }" @) ^; }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世界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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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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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@7 O' r: U! a$ o3 T: `2 v1 H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
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- ~- z9 w( P4 I' u' y9 F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
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' p- Y$ N+ e6 S& F1 k5 u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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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3 z% ~1 }' ^7 o了贡献。”

! Q7 V$ s% p# Q8 m+ a/ O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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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( L' C4 ?* T) F2 n  V$ i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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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
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. R- R% N  v+ x& x0 @* |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) d( F7 M$ i# _5 Q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6 B2 M8 Q: |- u2 s/ S# U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$ f7 G/ F7 _* \8 R, ^$ G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
+ p5 i! p# |! G5 @% w) Z) U* ~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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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) p1 g( b# C% p5 I+ _4 w! N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
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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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C( N) }& h6 ]3 z: i$ C& Z0 I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. x% }8 z& [: H3 H1 D4 S: F" o) `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% s' Z6 {# E2 A- v5 w( W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/ ^6 I1 j  X0 \% q* L3 D* v% V0 W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
7 v3 |" b4 S" Z: U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
2 M. O2 ?6 l& [5 ]9 T( f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纸上的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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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_1 D" G) Q* P. b+ K0 I, c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, x; z9 h* J8 A( ^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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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) J8 R& v# K6 P1 i8 l0 A7 v+ B: Q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9 U/ f! m. \! ]) i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
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/ `/ s2 U) S& j6 B2 p: Q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0 d9 V' i" Q4 g( f' N* g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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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0 S  {! {/ ~% e0 [8 V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  p& g* h+ z- P$ R: z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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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l+ K) ?0 v$ @3 v) G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
$ Y0 w7 H! ~2 y5 f( L, r8 N1 e( {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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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
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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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# ~/ K; x& ~3 v) g3 V  p* {尚杰进去了。

" T* R0 L8 J6 X9 b- [9 F7 x/ r( H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; O; E2 b( Z; l& B( U6 |! i) G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! o6 h& f: F  h7 j) g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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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
6 c3 x$ N; l& K0 F2 b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- R* L/ ^- t/ z! Z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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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4 x; k% H: {: l& h$ g; b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
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% T7 C( W6 I: I; ]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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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G- z3 _3 a$ ~/ G! N6 c& K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3 A+ {# y6 z* b, h深长的符号。

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2 B- R6 s7 i7 ^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6 g; V0 J3 j6 _7 r$ M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巴赫猜想》。

: Q$ |5 F/ ]4 D7 l% O: B% h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# X9 ^3 O; ?: |0 k/ C0 Y. T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
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" N. y3 G: o( {% P2 L. \9 J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% D& W6 X- I4 M" w5 o' D- d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
" L8 g$ v9 Z1 d+ F& w$ Z9 v; O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2 s( C' p& U" S: j: @/ d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5 m' G# |1 e4 m1 {, l' D# R! l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6 S2 C: _4 G& j8 |$ S& B4 z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
& ~/ u. W% r/ x# @7 O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$ R" N$ [" Y& l- N+ s5 d$ {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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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B1 C6 w) U  E4 Q; Z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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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8 n! `  }2 n$ M$ g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- f2 a, X* Q( P6 L" l9 M1 K. n样不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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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1 ~% c$ S( C  N- F4 Q4 B3 I关注。

  w" B* v4 f; e- k) d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( \' ?# q" s. l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
6 J6 I( U& E# j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9 j9 N' `: g/ }" l: R& d$ ~6 \( k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
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生。

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
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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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' E/ Q  ?8 q% h) _3 k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" b4 W3 j# C$ p- g# @/ A
' B' F5 s5 y! G6 y: N( c; N: Q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( }( B" {, ^3 c5 o4 T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5 Z% r& a; [2 j7 ]3 Q( j9 i0 u3 ~4 M0 h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
) d) H+ t3 E8 d8 g# x- _0 T  S$ Z: }/ f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8 _, n4 y" ^# q$ o$ F2 \) ^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; ~# O3 D' l5 @  ~# }+ q3 {! s' F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6 q- O% g' O' W4 v6 A  G
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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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8 O; j5 t! n& y7 T# {- \. C/ ?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9 x/ g! O& E% z6 T, ^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3 J* `% J& B0 u6 E* j
) ?5 Y/ k# t/ Q! I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  J+ U. h1 F  l% E8 t* `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: B9 _) e0 H% y. p9 Y6 G8 v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9 ?# @4 U3 a: R5 x3 a% u/ R) r/ H见一斑。
2 J' t4 q# T" l) O1 ~
: W2 L2 l3 s' n5 y+ Z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3 c: K- g) m( ^) b8 h6 A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, Y! o" Q% T! z6 z
4 J: c: G, V3 f% z: x( g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) {; U. g. A6 Z  ^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
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% @8 y7 A7 a4 D9 Y0 F6 w
6 s+ Y* o( A' m; u9 X6 M9 @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0 m0 Y7 P3 i0 v' p5 X8 q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6 O: z) H1 N6 ^1 V/ l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& ^7 A9 T+ q5 T. \3 A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, m. U( O7 K0 Z  c# P) o$ \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. I. p+ d7 A0 d5 G  b2 _$ D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
- `0 M' F2 ~7 J3 O; k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
$ T" j, h' b3 N" i* V" Y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( {2 J  k$ z7 V" \" U8 t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& D3 M- E+ N0 ?* I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
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也驼了。

: ]! t' W" E. R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+ H9 C8 I& ]& x  }, w3 Y" Y/ l
. Z7 e9 S) {( L: ~+ d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; G  H. N- h& Y2 z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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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7 m: r& {) \. u2 o6 M5 y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  Z$ z0 u4 [/ M2 Q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
' s" m5 |: ]0 b3 N( J+ T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0 t+ C9 Y$ P# e1 T) l. l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! m7 u- j2 r- [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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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/ f  _5 ]! B8 U* r( |; o4 ]- k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
) o' N4 r% k# D- q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: _: N" _& C4 ?, J; ?& E" E4 x; d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' ?% n2 ^2 Y' t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  x: o/ }  ^  t$ ~2 s/ I6 o
9 S0 b/ G* ~" J: n6 T/ _/ s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
/ i: e; Y/ R  R! n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2 T+ u8 g7 O# a) P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& r  J8 D; w- V% Q! f3 j) [: ]
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6 L2 A- h3 T! \! p1 o) C/ o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3 R) u1 x$ j# o& i+ o- {" y
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% ]" n3 f4 x1 |, W  G; x' X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  L! F- L5 j# M, H9 Z7 C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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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7 Q/ q2 D9 d2 o  |- A+ s% L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" {2 z" G: ^( V: E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
/ z6 r- J' e0 E9 @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
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$ D  q/ L* X4 E+ G; f! u/ L2 u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4 ]1 U" _9 D; v6 ]: R1 f1 W3 L) U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6 z5 Q0 P( H  s, F) C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8 _5 @) j  \0 @$ ^# F& Q# {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
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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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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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X9 R( B) h5 z. W( t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" x9 K$ t  s$ R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0 ^6 m' X3 G7 t的诗念了一遍。
, p+ ?+ e+ z9 M2 M6 D. d9 U
2 `9 ]( t- a4 h: n+ v5 j' f% P( \身体怎么样？

8 H. v8 k4 `5 [7 J2 B% \- D5 ~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; X8 u+ s4 @$ }8 r/ u  f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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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G) z4 u( d2 v! p  w. ]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
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
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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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6 i1 q4 D) R7 C* v4 \8 j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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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n0 m4 ]. l6 c6 }  U' g+ U; O你看电影么？
2 g( h! w2 y1 P) y# I
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2 c' M! ?1 L3 |( @; Z$ V$ P( P
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的详情。

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4 b+ U# n( Y- J: g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3 e& ~% u: ^# o7 c- D+ h9 O- {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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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
. j" `: J5 W# |& f+ x/ p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; d& |7 p. ~  k. G/ s
: k2 s0 X' P" y+ x9 h1 w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* d& P+ B, h# m% ?# P: Q; R6 f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
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- K: M# ~6 S- q) s/ T+ }! x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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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3 t) O3 q, A0 ^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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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
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! p( ~/ ^3 j" m: O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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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: K$ ]  s9 K/ n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& `4 t9 a& Y  y2 M& M! O" x7 O- h8 S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
! o8 q! J. ^* X3 V8 K2 y0 g5 }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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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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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
/ B- x0 ~) V6 z' {5 d; ]7 z2 ^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' k: c: h2 P9 F% k) t  z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
& ?" M3 S0 N9 J- k: q4 r& Z& x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2 {: J! w: g2 D6 ~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
7 q' ^4 m8 Q7 m- |8 d. l. i4 I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$ z3 q' k' |. O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- D: C8 c, @6 N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苦的事。

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0 g" W. m9 P, S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% l1 V! a' S7 Z% o0 Y4 q9 J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& o8 N5 G5 d1 r) R& q& s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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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S6 U2 ?8 B- t' |1 F& o% ]- a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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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Z7 A; q) B9 k( k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4 a/ L' T- ], i: W2 m7 W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  I1 v  i% a. N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
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4 z; J$ m! o3 s" P& u7 q' B0 Q3 T1 Q1 Z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2 h& b# k4 O- k+ f) i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( Z8 A  y$ f8 f3 C1 C0 v# y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
, @5 _9 l1 r+ j" X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! A; o  n# K1 C& b6 Z. X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
9 N! J" E  Z. X6 u: }$ X0 e, v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人”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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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_: n9 ?! f+ }2 a  H( z9 B7 s" e' K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  E& \4 m1 t5 M/ m2 z4 [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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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e0 D5 n# _4 @6 j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! K( C$ y' L. R& C6 c9 w; H( I, K: j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先生。

6 j5 D( H9 H; x- Q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4 N0 y# e. Q% L: ]7 V8 Z! h( ^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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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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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4 O( t4 z( N; o" n! i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* f- ~2 y0 z1 G- P$ C" I. ~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9 n; o) o6 U5 p. S+ N3 r  T' P9 y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抵触。

8 k2 L0 E# j0 t# `& `+ J7 _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4 s( ~- l/ y6 Q0 b, T) X: `
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
" q6 G$ c5 F, J/ v' `8 M5 O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$ `) T( P* k5 r2 O* c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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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9 P# ?3 v  k0 ~2 B8 y3 U2 X) `9 _4 ]
  c& \+ N8 V0 u$ V) U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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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S8 |7 b. w) T( `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9 ?; _) {+ [' d2 p' ~# {0 p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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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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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[' d+ R1 _0 j# t4 G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
* e; |+ e, Q8 D& Q3 t. n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# K' }0 Z6 f. E+ ]% q1 ]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8 B7 |  i" @/ c$ i, i: j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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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h0 T' K3 |8 H4 A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0 s+ K" Y% a& Q: }: R
) h+ S( T0 T) A% D; H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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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
7 H  G8 g: e7 ^  K1 D. h; Y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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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J# p" g9 i& k1 p6 ~+ M+ w9 P& `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
" I* U" ^; o8 ?6 G8 X( K0 L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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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z1 u6 H" N. K3 G. r+ R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% f9 g7 w) |* n2 y) z$ Z- l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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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
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5 G* \/ j8 ?9 w3 W1 F7 a6 @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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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报。”

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
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" X: J" A3 Z8 F9 c* A# R6 n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- G( J# |4 Z; A- ^' n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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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\& r, `7 m0 m2 S! F, c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
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) c) U) \+ V2 |; [9 ^' _; F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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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P) b6 \; H/ a$ M& [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5 y  S( H; e7 f0 V+ K2 ^" Z8 O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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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! }* }4 v2 T$ p" h, R5 p5 Z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% Q: }( t; C' o# }, \$ Z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
' C( ?0 E2 E/ I9 |( B& w2 v) J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7 P2 k2 B+ ^9 S9 B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
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% P- A: x+ k+ @# i6 _3 M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
6 d3 H3 t- [, g. @0 N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" w" T& F4 X% G1 w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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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r% r! z, Z& [% u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
' i7 F  C* m! M* i1 A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& {% c3 T! @2 _  [) W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% }/ o9 M5 N9 Q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; p( q# P- g0 P; g$ ]  i1 b0 t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
' s3 h- {0 ?; {8 K; k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  y: N. d& B7 v1 v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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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k% G- }3 x8 k8 a- |' b1 C- i1 G* i- I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# P  U7 e* B7 F4 t+ U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- C4 C9 B% v# T3 V! R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1 j% |: _3 f$ h, E& n) |
9 m8 y+ s* h" ~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* {* V0 m. W5 O/ d2 x4 W5 r
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1 z3 S& j1 [) I: Z, o# s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( J$ B. L/ U. F& O7 |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0 d6 m! A* W2 H% G" v9 V3 i0 ^6 W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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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U3 y  z' n1 V6 {! j) }# I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% }/ L: k2 |' Z! E+ O; N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' u6 c! `( R$ F" _, v8 M4 }屋里没人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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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4 P4 t5 M4 ?8 c$ h, L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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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7 l; {5 g0 g3 I/ A' \( N9 j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% K# V" I) l9 P2 e' x8 `7 q0 _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9 u$ t# O& I' d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
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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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M+ U( r) B  S, J7 S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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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L' _1 w! i' C9 D% q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# v* Q0 H% p" P1 m3 T5 a* |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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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9 D/ R, i% H. S2 U$ x7 q. |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了小屋的门。

6 b- O  ?' ^+ A$ e. P- w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, Z+ S% ~; r) z5 k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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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
: {; O  F3 n$ w' V& C7 S: [5 X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
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8 S7 F8 s9 I; P5 z2 O. S  S学校园。

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& |. t6 A2 t/ a0 x( K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, y, \2 W6 ~0 T1 L* ?( F+ @
, Q, P1 k2 w+ `  V3 t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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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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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+ c1 f& u0 e6 T1 H/ y% g( _' [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( _( }: g) J' B, P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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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Y; c* o* g% m$ ~+ D8 O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
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* ~" h6 g: T; ~7 m7 Q" A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
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, Q8 G7 K7 s% d! Z# ?' s" r
0 G2 u- q% P3 e1 ~# Y! P( e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
4 d% Y) q- K1 g4 v/ {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是满心忧愁。

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& G; H* E$ E3 k1 Q  o' P# {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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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@+ c" V* R$ B8 F2 {9 x) y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
! Z" |9 A1 [4 W+ @. Y1 M1 R# V$ L! S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$ ?$ |; Y/ P7 C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
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5 S  S  D  S+ O) u3 `2 S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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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@% V" O2 J4 P7 i  M5 a* }+ f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( R! b0 C" C0 `$ H  l" I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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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^2 W/ o( M+ \: d( k6 W& W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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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j% l2 X- F" ]6 u) X! K4 p& u' v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
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* t* l, ]' w! U! H) k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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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P: h- ?5 j3 x; d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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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* e3 P8 `3 t+ U  D$ c住了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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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
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5 u, _. g6 q/ X9 [( B5 ^  C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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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O! ?1 ^+ `" V/ p& |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# d) a% i/ F5 t, J6 {" @- K3 K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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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y& L+ q' x6 h2 s: |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
9 F3 z9 P! K- J& G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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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_4 [2 X! y* c7 I, y  v; D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7 r9 D  I5 l9 j0 g% M1 K4 H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
& c; m% H' q. l" n' p( ~. J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7 M; V3 F; i, _+ b& |, C( Q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" {7 B1 Y4 L" ], D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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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
  ^/ q' B( y& G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9 g0 A7 b9 P% f# |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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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D1 j" Q% ?! T2 ^3 C+ |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; d$ c' }$ ]( s1 y+ `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
( Z# n1 V5 ~- o7 V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
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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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+ ^+ `1 Y: r7 T  S什么东西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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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S5 o) b& x, G; W  D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! h" y% c4 z7 i/ g. ?7 I1 A点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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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; w- n7 }2 B- s+ f8 Q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$ I# p7 g+ Q6 D& K# E7 o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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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0 T; \- f! X$ e3 g+ o% U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下去。

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$ T/ ~  d& |, I, \" E  q* U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
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! T6 R9 S, p2 m  m7 s3 I3 v& O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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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% w/ d& w$ {. l1 n) S8 K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/ w' \# h  c% q% F6 r- u1 L锋同志学习。”

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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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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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{, m3 m6 U3 p8 E5 n, Y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
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8 {- J. M' C* u. g) M1 E2 G5 |5 t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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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8 S4 y$ ^+ c. h2 G, n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5 t0 E8 }! K8 J0 f, h6 z+ J" F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  F. x7 X( R3 O( L( K6 ^  _9 I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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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
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8 h+ ~: u% X: }) P' `6 ~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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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7 v, b4 b& I* d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
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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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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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`$ X' c1 }8 d+ k) J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; c/ q8 B3 m/ w6 Y. P+ }3 G7 T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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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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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p' y4 A) K( P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6 g6 R. [& \9 F& ]& ^# p7 q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) u$ _4 I* ~+ Q+ f; A7 b$ K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, V4 r+ s7 W- Q* I9 M5 ~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
+ e$ g( H! j: q% S' y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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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v) e: u& {2 h5 \0 @: X3 j3 [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
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6 u8 C( [# ^; D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
! h% e" b( w3 ]7 ]: q' q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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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p/ }( B+ F9 B2 T" ~8 F9 {; |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3 T# F, M6 C! n1 t* h& w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- B9 W; Z, g! F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  e6 Z: V2 a* G7 a( U6 L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( f7 R+ P* o) X; W+ i$ S
# J0 i. ~! u8 W5 H7 a# d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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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V! `7 P6 M2 x' q2 B1 N6 e  g" ?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
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4 }8 |  {  |# [5 ~1 Q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
! O, R  ]0 `, R, {) j, W% m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( g" A) s; B% d8 u5 I; r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7 O1 e/ [+ c* @7 t2 A$ \  E' ]/ {; t: |
% D2 Q3 s0 o# S" L7 v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
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
( L% j" t& V% n! ?5 a; f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* F9 N6 N3 [, o5 w6 `9 c. ?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
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
( B5 h8 x; }( M: f' [- G; U: Y& J; q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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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l9 P  F" h9 q4 Q# U, r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
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% Q( E& [1 x' J( E  `1 g* ~( X' Q0 D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  A( L" D) W$ \# a4 a+ ^1 L2 k% ?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
* i/ c; Z5 i2 n  b6 s" W) o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9 `# X( I: n; t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+ b9 i5 b5 r4 C& ]$ A  X6 w, x9 {告。

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
) T  h& G, Z2 C, |. P1 Z; i9 s% e9 @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$ Q: Z+ o$ j9 r' t" w/ a2 D+ t# c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/ O( |! r1 T2 D2 f# e1 [: U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2 _: I2 Z& q" Q% E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
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$ E5 H6 h! n" s0 E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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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所措地站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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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, W, P* J' p' Y- }" d! P8 A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
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9 N2 Z0 n' l# x; _' P& x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
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% a% T! o4 f$ z$ a1 ^/ n6 P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
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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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Q9 |% @% _2 A4 F' p6 x0 m7 {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' h  E8 v3 Y# j4 X8 s# V. p, N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4 f) r$ @. x" [: f2 h5 _" \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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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( q5 ~# q3 I, O5 j) {7 A
' G* n; \9 a5 f. G" o" N& R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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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_# K; m* `; v) @( T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1 s2 E, E, V3 v* J
$ S6 {1 t2 B/ s$ a) o0 Y" ^7 g4 G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/ I% b; i; ?1 c5 i. F, D% m3 ~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4 A( Y! B6 X9 R/ U3 T) w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的锅炉房。
0 X* p6 A$ T; J8 J9 w0 `$ w6 e. w
$ o& K, X8 D5 D. H9 \/ ~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
3 w; O, Q3 U/ o+ B0 `7 C) c陈景润没有搬。
& h! X( {* Y6 D! U& m2 Z9 M- i) S
& f/ i- b! h: {- f5 W* `" o0 O  n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; @& M. X8 h4 T9 g* C, D/ J
9 e5 X& {2 w2 {1 N0 f& A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) h2 Y# |3 [& f6 }9 I% C( R, _' o' G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
/ m' b: G' J: W4 z& s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/ i5 w- L* v. N) b1 `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# ]3 U+ A5 d+ w8 s) s6 g) W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, x/ B% N1 Y1 [( f/ B9 c" ~' k8 e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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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
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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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
0 D3 u: M1 @, A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
9 t4 z. c. j7 s) {6 ?“要交多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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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8 R) B6 }& G+ E9 K4 c4 b
4 A" q- t2 ?/ z; I& x; q. {; Y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. S) [, D( z4 W: s& y了。”
4 @# {, m: Y. J( F6 K4 x
9 f( A9 l* z  p' P0 X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5 D6 i- ]* [& g9 }7 C) Q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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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~( r' U% e3 M( V- i6 m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8 P5 W9 h3 m* G( x' b3 G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: A. r9 \, e' j/ i) Y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! f; m, f3 i7 h% F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. [& p1 L8 `5 y0 G; p然存在。

6 M) Y1 g0 ]! ]: z1 U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8 S6 m. I; d) X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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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A( M% T; `. g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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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_( o# E9 O6 U+ ~. }; P* I+ t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0 I: J9 J) ^& j3 l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& R7 S2 ]; `  ?, V. m3 q3 m* c# p3 V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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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
7 O/ h# R3 f1 ^) p  ~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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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
1 a3 |" t" d1 i- j9 `. K) Z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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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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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F# X! e6 R# N% x) i; }. R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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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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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5 L8 a! @0 X+ P. D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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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# e  T/ X: l6 O5 i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会如此固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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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^( K# }# X0 |2 ^" b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
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3 S. n2 J$ U# o+ P% D0 J( L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. T$ m9 X: u/ n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) o, \) R$ I! s; Y  l7 q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
9 y- J3 t: M/ j3 @1 @0 Z) E1 p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  F  t6 i1 w, l( g) |6 s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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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U0 g4 t# E" z3 x; f" i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+ o" H7 I$ ?2 b$ M- o. u' o, v3 e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
1 y; A1 [1 E; M- f* u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
1 G' `4 F$ r1 y% k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  u+ f! G& N7 X4 D2 b, @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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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@: B# [/ S4 M4 h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8 e- Y" ]3 a/ W1 \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1 Z+ n% L8 i/ @+ j- `  m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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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Y% ]( h+ t/ D  I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实事求是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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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3 [; ^$ M! k4 b% i/ @2 i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
- w0 ^0 k! J% y% B: @. D, ]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3 T; W) i2 m" w: @- W+ ?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4 e( _/ ~3 u1 k: u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
) }" V9 q* u, p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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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Z# V8 l8 P6 K9 Q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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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y+ K8 [) J! S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怎么能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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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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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f0 ]1 V2 L0 L# E* i8 B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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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F* {9 t9 K! T, @4 P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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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) l& X/ |% E' _& T  H0 R: [7 G2 j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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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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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?* s3 l$ z; c% ~- J: ?- W) ^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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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l5 k3 ?0 k$ m: F8 I% G4 \  S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/ l9 C: x+ R3 T5 R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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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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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* v% M7 T9 I, ], t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& j! m: ^6 W$ {4 w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4 j: @! ~( d' y; |- b4 y( F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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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+ c$ }& X$ |) i' G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
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8 k+ [6 T0 B* Q- V" ]. z应该写他。

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
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2 t. B5 W6 L; o5 P* B0 _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  g+ Z' {* g; U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
8 d; ]7 T' n5 ^0 W2 C, h6 ~% y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& [: @& P, G! m) V, K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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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* r: @+ R( @" ?/ O" K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句“试试看”。

' b' n1 F1 b; \+ ]/ X, L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7 n& Z1 K1 }  z. P5 ^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
( Q' H% ]1 M6 P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1 V2 ~+ c$ _1 ]$ [$ d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
. d" Q) O# \- q7 M2 x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, G$ E+ d2 H0 g! v% S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
7 h4 O+ d# u1 C5 X; z* x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
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! D! C% y) C& s! L0 \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  |: b' M* T! T* u: V& A2 c* F" e" o  D& D家就好了。”

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
/ H# V& J8 [, E5 Q' |8 E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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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j1 E* q# |* f7 N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0 u( V' O9 I8 u1 w1 t. V) A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世界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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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Z- k+ `5 V/ V: A! Z( [, Y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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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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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5 K( l. k6 W8 c4 O$ d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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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M) f8 m/ P+ I/ ~& P2 f* ?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: x9 `7 p! T6 _% U3 n
: T3 f7 Q+ ^9 O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了贡献。”

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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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
. [: O1 B( c; z( B1 J$ }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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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X. k( u$ u% X* i+ u$ {4 @: }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7 Y/ V& z$ _$ c2 |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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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J. e1 X- C4 U  E6 c9 `% U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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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% |; Q! A' s6 l$ I/ ^) R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# H- s6 V% X/ a/ G8 S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1 K  g: [0 |1 H$ G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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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/ e# F7 ]- |2 A5 m7 s7 P& `- y; A! P. A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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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* I" M6 E. ]6 s; ]/ f* D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9 }4 ^* H% a- a7 c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+ \# e, Y6 F* n$ r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6 Z7 e& X) _4 J+ {+ x" Y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
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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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x+ ~% X2 w- E; L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% I  [0 h& \, m8 i纸上的字儿话。

1 a" V: n: r6 b' }! J6 w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4 v) ?' _  j# u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
" D& f0 |* U* f- }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: k) P% W4 C8 ]7 Z- g/ B# I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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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d! }2 ]1 {6 e' D) K) W9 j, L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
- \% m# G, a4 m& b! a" B" I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5 H1 h; ^7 g: X* a  i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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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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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j' `0 F8 W' t8 v/ q5 [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
- F! u( w# g1 @. k" f" M9 i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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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_7 Y: v4 s7 l6 \  g; @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5 N( D  ?* v, S+ @% u
4 T4 ]5 r, \) {3 S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" P% Q8 T* t& P: |$ z, X  e尚杰进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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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
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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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c" G/ ~  y5 F6 `8 T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8 L# ~2 M, j% {2 y  O% p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+ O; J  D2 }& N( `6 I9 E9 w, e; P& Q4 v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0 U6 {# x6 C/ Z, a( d/ X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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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n& T6 J: X( u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
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泪水。

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7 X0 c: w4 u' B深长的符号。

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% ?* j  }+ U6 k8 Q2 Y巴赫猜想》。

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( G2 ]6 L$ c  s) a8 c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* T4 w1 @0 W* b& q& g- ?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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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( T# Q  [& _% K" f. }. P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- _: v" w. J3 q. ?. y2 l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
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3 G# H" z5 t8 {7 B! v% g0 V9 y  N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4 z" B7 E6 [- h( O' E: g6 l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* e! O. j  z6 C& l+ s  k* _/ K
' `# w; k5 [' d+ a1 a1 R, w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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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6 D% @  m! T' z4 R9 [+ t9 g( l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
8 |# p6 i. O% K5 A  x8 R$ w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6 t# _: }5 P) u3 r8 t- T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样不好……”

7 d9 K/ H- G1 r! N+ P7 U' b, g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0 N# }. B' o0 F$ p8 j: m, Z$ o关注。

0 O  [% @, |: L7 v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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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9 w2 s; w7 {2 p2 `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
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生。
  D: P( Y, ^: z3 d
0 X$ J% i: y) H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- g: w. q+ ]- Q% W% B3 `; v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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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u5 N  @9 W6 x4 C8 X* N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" L, D9 F4 m  M  X8 a9 Y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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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g: s4 Q5 O( O* |9 r. K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6 U+ S" l- Q; G; q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0 J7 z' c  \# `% i. p# y) h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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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/ S( J, B3 O2 h9 v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
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% r( h% R7 O. a8 Q+ M$ b( t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, g, |% g0 x! r: S0 }7 K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
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
4 K; M: T$ S# T1 y3 `( k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: ^0 g) m4 Y+ I# A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/ I$ R$ b9 U) S: `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, r' u! j) ^" |+ Q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$ V7 M0 i1 H3 i. _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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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: t7 j. y9 {9 f  Z$ f. q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; {/ q' @7 l% f3 Q, V见一斑。

% V- T0 f( |( ]- z7 {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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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A) H8 L, G" a3 y, y' O- h# y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  F% [; X( m# H4 G( E9 E; q. G1 K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7 ?/ m* m! R  T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
- N  H; u# w, d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) y1 T, U4 m, N# ]  d0 f
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; L9 V  O4 `; r4 g# c( p) J/ s4 S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2 _, C. Z- k) @2 r1 b4 b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% K$ R- M5 `( ]  O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1 T$ I" G' p  p6 h' Y4 |: s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6 I7 u- E+ b- {! {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: O6 [; w! `8 O% j, T4 r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2 c  j- e" Q: `1 h# ~1 s$ X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
$ c7 z" p. r  Y6 C/ W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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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
+ ?$ E" l+ r) m  B4 H, U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. W6 R' c7 N) W  z# ?也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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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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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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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7 ^; d, J6 g) r. w0 [0 H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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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w/ Q* }# T; d' J7 D$ d/ u5 `2 Z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字儿话。

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9 S3 _- a! W- d5 M) {- P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9 K3 ]" t1 G1 j- G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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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[9 w. w8 p, s# Y3 n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0 |; L% p* h, T# X2 s* O7 z2 F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) Q& e4 ]$ r$ ^) e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6 Y' s6 s0 P$ ?5 R. ?
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  K6 x8 O; v2 U7 u* k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" |" w2 h, l7 S& u4 \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
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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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^; c3 `* N; t% m' l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+ F$ N) t" c" B, ]% d  \( b1 i/ ~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% h* N5 I0 J% t+ c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/ \9 k4 J+ C& d# P( O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
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" p% k2 B; z' U( g7 H- `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* f; v; z1 s' O, R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( V2 H) }3 j% V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# r% p0 f9 l! B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
+ s0 B6 Y. G4 g+ [7 m* o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$ C# I9 G% j. i% _. _) ?2 k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; P' ^) ]4 ^. M2 J$ c- T
2 r* K+ t) L5 @$ N, J' G7 k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
: \  {3 g/ g- I& `- j0 ]$ {' Z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6 E$ [2 h$ Y8 R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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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" c; D' e; B7 T; o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; n. a# x0 V% f2 s- Y& `, F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3 m7 u3 t; N+ v4 I5 {
5 v% q- _6 r6 [) A# w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
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的诗念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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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n5 t. v* Z' e身体怎么样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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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q0 |9 |3 {( I/ B0 E* k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; I$ R; [# |  e; ~$ |# E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: ?9 I  J+ ~! _0 Y说。

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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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W- A' G1 \- q/ O8 x2 ]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  |) o0 _' s, ^
: ]7 n3 w. \$ f0 i! ]$ q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
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7 W. J( a# N* E5 X# v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1 [+ R" T7 b8 X你看电影么？

% Y. Z% i8 U6 h  Z* ~' W. Z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" U% K* Q* K: r1 G! x# m
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  C: z4 p3 T# ?" ~& C0 ]的详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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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
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
2 M, k3 T7 X; [6 o, `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) C3 Z+ I/ C2 w3 E0 i$ V  o. u2 n
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) M  C, B5 M& i% S$ q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6 i1 H  Y, L! c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
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) f  c( u- c+ l( r, T8 x# Y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9 Z; n# h1 `) [& c+ A$ i( Q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
8 s  C* b9 P* t+ K( ]4 z& [' U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2 O% w; G& k) e+ a  P4 L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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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
( m1 Y1 V, c* P6 {' h/ A3 v2 ^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* W* L* p2 C6 w( C
7 P. T: `6 g$ F6 g: m% g; i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8 J- B* p! J0 n* V. l' }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1 W" {: x) T6 U& E3 }
% K0 t+ _0 I$ m; i0 d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% g, L. Y9 Q5 k! V6 N+ `
& \0 V4 ]5 K! t& L$ D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! N8 T* l3 W# \7 i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0 s' C6 i" V: f+ M  b
/ m. x/ t1 R) ~$ ]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9 O; t. |, j8 t  g
/ ^5 K# X) _" Y8 s) M$ M8 Z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* ^& {! d1 M/ |7 A" k
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' ]# r- [3 d+ B8 {/ {6 `' @+ _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5 M3 e# K8 O$ n# X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
+ P9 n" \5 }, i3 A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8 Q/ [( ?, q" o- d( C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) I6 P) F, R  M! |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- J: |1 Q0 X7 p  L) X# r/ r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1 F& T. @$ a: L* F4 C1 t: w苦的事。

2 h$ L/ R; k, ]% r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: f: }8 F9 t. J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. G6 u: j; Z2 @2 a" |/ c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: _& e  J* ?' @* V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8 K+ G0 A2 y# n) m3 r% k
; X: h; R. G& I8 }- i4 A) Z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
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9 P. G) w* {4 P3 M2 ]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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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7 D! q6 R8 u  ]  Q, l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7 y6 X; P, [3 y7 u/ y9 ^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1 b, `6 @* s$ |1 D( Z- D
; E  J8 ?+ I; O- j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8 J/ l/ J1 G" x: k& d7 n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( I/ k5 u. \5 w# T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# e! o8 e" J* x% L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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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+ C( r+ M, b3 g2 g5 D人”的。

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, y5 X2 O) p0 n& l$ k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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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W9 y. x) S2 D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$ r3 N. Q3 B3 @! E- Y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5 M2 o& B8 I( A; D- O3 R$ U: \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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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7 `2 U' x$ V/ z& V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  @0 K6 d% @0 j. _( W5 I
8 I' w0 H" F% j% J" d! z* I) t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
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3 \, }! [$ p5 b5 M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8 o- M+ T; R; c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2 J! h) S$ f6 Z& J6 U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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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时在科学院长大，有不少面对一些“传奇”人物的机会，现在想想，他们在生活中其实也
! Z0 r  g( v7 j
. L1 @9 s& [6 S1 R& y7 C多显得平凡。华罗庚 -- 我印象中是个柱着拐棍在楼群里散步的胖老头儿，旁若无人而大家
; [# ^7 y' t. s3 o8 g, N1 F& ]4 I5 O1 J, H
都自觉给他让道 -- 汽车和马就不让了；杨乐，象个温和的中学老师，87年和平年知识竞赛

) Z8 `/ G2 K# U，有一道题是杨乐的成就，就是利用萨爹在大街上抓到他问出了答案，对了，他是走路上班

；不过，陈景润可算比较另类。

- F) M* s3 N. `- D+ x  H第一次见他很有印象。那时某年幼,数学所的诸位仁"叔"带一帮孩童到机关看电视。
5 t- w( f' @) w% k- Y) ~8 j
& X% y9 p2 O. o! F0 M那年头老百姓家没有电视,数学所楼里12寸昆仑很牛气."带你去单位看电视"是相当级别的奖
7 \' w8 F/ \" ~
+ k- m% Q: U& a9 n( q励.某们看的正入神,黑沉沉中后边飘忽忽进来一位,穿着棉袄(大夏天的),无声的到了萨爹身
6 p; c% C& L/ [, G
边,停了片刻,才慢悠悠开腔:"老萨,你出来一下,我找你有点事.”就这么一句话，孩子们都不
2 ^& h, W* i/ N" c0 }
出声了,某也说不清全身上下怎么个不得劲法,后来看了405谋杀案,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-- 一

7 {# m1 z7 N5 i9 \, C% x1 ^8 L9 q拍桌子,嘿，就是这个感觉呀.两个人在黑影里嘀咕几句,最后萨爹说:"行,就这么吧."那人又

没声的飘出去了.

萨爹回来,萨娘问他，来得是谁,他说，所里同事,叫陈景润.啊,某就此记住了此人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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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巧萨娘也十分好奇,回家路上和萨爹聊了陈君一会儿,那个时候陈景润还没出名,但大家都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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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他身体不好,是那种脉搏跳动过缓,体温过低的症状,体力不好,反映比较慢.所以他虽然性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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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c) U3 z. ]4 k/ ]; b极温和,还是没有对象 -- 那年头知识不值钱,找对象重要条件就是得能扛越冬的大白菜,陈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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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\- m& F; n$ n2 w: z% g润显然不具备这个水准.当年某到奶站去取牛奶,看张广厚的飞车是一绝,这唐山大个为了省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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间,把奶瓶挂脖子上,下车时噌的一下人进队,车子照样往前蹿,到代销店门口两棵大树中间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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动夹住,从不出错,可见其娴熟的家务,他那时候也四十好几了吧.

但是反正就这么记住了这个人,后来听说他出名了,还挺吃惊,他呀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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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陈景润虽然比较呆,但到底是文化人,有时候也挺幽默.他后来出了名,人家帮他定了陈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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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叫由昆 -- 给他写信的姑娘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能气死古代几个皇帝, --军人世家,非常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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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H) I# }6 w' k2 v+ P索的一个人.结果有一天碰上陈景润,他一身板绿,外加一件超长的军大衣,形象十分怪异，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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萨爹一笑,曰:"我参军了啊." -- 敢情，都是陈大嫂的行头。

' k: d& |. \, D& }3 s$ l$ v! T还有一次某和萨娘在北大附中门口碰上他在那儿看汽车,因为这地方出了科学院,他又没出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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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习惯,萨娘便问他怎么回事,陈一脸苦笑,说:"我搬过来跟猪作伴来了."细问之下，原来科学

院在这里有一套房子,条件不错,分了给他.但北大附中附近有一个屠宰厂,屠宰的时候八戒们

! q; Z; C: L0 o. Y4 h抢天号地,弄得这心慈手软的书呆子心烦意乱,只好出来躲噪音了.后来好象还真给他换了套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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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.

$ {( j" m& w! N+ k9 n" R陈成名以后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,比如有说他房间地板下边藏金砖的,有说他通苏联的,那些

% v+ W  G# N& ~: h某没法证明,但有一个说法是陈以前曾经耍流氓,倒不全是空穴来风,某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,

说出来以正视听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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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陈景润“耍流氓”事实的真相令人啼笑俱非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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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M, o! D1 m/ }( v7 o, k8 x& x当然还是陈没有出名的时候,他虽没有出名,但身体确实不好,那时候张劲夫管科学院,为人刚

5 U2 E$ ?# J* k# T" s8 T正不阿,对陈这样的老九组织上还是关心的,分房子特意给他分了一间"补房",所谓"补房",就

8 `/ g5 S9 R' h/ O3 x是利用旧建筑的剩余空间,比如地下室之类改造的住居,陈是单身,工龄年龄都不够,给他这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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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n0 ~; _6 X3 g. E一间房,您觉得寒碜？那个时候对臭老九来说已经很照顾了！

2 f8 z; n4 k) w& |$ ?* K话说陈的这一间,原来是四层上一个厕所,封死了马桶,但是没有拆,陈挺满意,正好做床架.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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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这个地方清静,后来歌德巴赫猜想的证明,很大一段就是在这里进行的. -- 不要以为某夸张

,1988年,某的教授,白寿彝先生的高足夏露先生在北师大住的也是厕所"补房"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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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|. z+ R7 t- g- q" k没想到问题来了,这个楼下有个公共浴室,当然比四楼低多了.

女浴室的窗户和老陈的新居正好斜对着,为了通风打开几扇,到开放的时候老陈往下一看,只见

; ?3 O* ]" ~8 C6 s8 @6 Y8 G白花花的人体好象妖精打架.说起来老陈这书呆子乍看此场面肯定是吓了一跳.如果换个人会

怎么样呢? 某想不出,但是老陈觉得这不好, -- 至少是影响研究工作的,他决心要改变这种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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碍观瞻和伤风败俗的行为.怎么办呢?如果换了你我,会不会悄悄和管理员谈谈?或者在自己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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户上挡个帘子就得了?可是老陈不会和人打交道啊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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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|( Y- i, L! y3 f他的招真绝 -- 他写了一张小字报,贴到了浴室的门上.他写的意思是,这里浴室斜对着我的窗

+ Z; o+ F$ @, g6 g3 w, K户,开着天窗从上面一目了然,这可不好啊同志,要是有坏人到楼上,那就什么都看见了.有碍观

瞻,伤风败俗,建议大家以后洗澡关上天窗,云云. 当然不是原词,原来的早就让大伙给撕了.末

* D. }, U. J" T" U了,工工整整书上大名:陈景润

: y9 f$ |4 ^! J% i. ?# `那年头,大家可以想象第二天女工们去洗澡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,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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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反正是恼羞成怒的娘子军一拥而上老陈的宝宅,骂的骂,砸的砸 -- 好在也没什么可砸的。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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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还亮出粉拳要揍这个"臭流氓".幸好有人叫来了领导,领导当然明白老陈的为人.-- 让他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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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氓他也没学过呀. 当然是把娘子军们训斥了一番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有趣的是虽然闹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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澡堂的天窗关了几天,后来还是照开不误,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忘了上面有个"流氓"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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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\  e. A9 A3 ^* V. g' c1 J+ ]由此总结出的经验,女将是招惹不得的,好斗而且团结,不然有跪搓板的时候.这件事在科学院

的人基本都知道,但好象没人报道过,可能因为不象撞电线杆子那么容易说明白吧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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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就是他到未婚妻娘家去,前一天人家给他带一盒蛋糕来,他便也带一盒蛋糕去,如果人家送

来的是梨子,他也回赠同等数量的梨子,这被称作对数学头脑的嘲笑了,其实是他学着人家送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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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不然他不会.这样的人物科学院俯拾皆是,熊庆来十大弟子各个熠熠生辉,最著名的当然是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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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i; Q3 a5 E) F$ s3 @9 d* P罗庚,其次就是严济慈.熊老鹤驾归西,严去探望时携小苹果一袋,虽然干而且皱,正值食品危机

的时候,师母非常感激,且一再称赞.严感动不已而呆气大发,以后每逢老师忌日,必携苹果一袋

+ j: o+ @3 X( ^' A, R( t! i1 t3 J去看师母,必小,干而且皱.自云,怕不合师母口味,特地晒过.直到90年代初年年皆如此.当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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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苹果现在小孩子也不入口,所以夫人干脆单放一盘,让其自己继续干燥,有人问之,则对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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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严果",遂成典故.此公平日也是潇洒人物,唯此事好像突然大脑失控不会拐弯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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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数学所出了个陈景润，也不全是好事，至少有一段弄得大家鸡犬不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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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就和陈景润无关也有关了.

% c3 s9 V: p0 y# {8 ^* m3 c他出名以后,一时天下大乱,因为中国人的媒体太会宣传 -- 记得韩国世界杯和神奇教练
的故事么？陈景润简直一步登天（那些日子难得见到他，见到时某的感觉只有一个 –
( @0 Y* t) g$ U( C; z% v7 U3 D “惶惶如丧家之犬”，当时觉得这种感觉好奇特，后来才明白对陈来说，他的生活全
错位了，某的感觉也不算错。）一时多少英雄豪杰都不禁扪心自问：我就不是第二个
陈景润？咱们国人起哄的本事天下第一。数学所就接二连三收到各种“天才”的来
3 p7 _3 x' [9 ^) F; s信，各省市也不断发现有人证明了各种至今无法解决的科学难题，送到科学院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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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里头水分就大了去了，数学所开始十分重视，萨爹就参加过一个“天才”的发表
会，他自称解决了费马大定理 – 这玩艺儿困扰了数学界三个世纪，他好像一个星期
, p6 n; N- E9 o# X2 t- J! u就给证明了。开始时是他讲，科学院的学术空气是比较开放的，很快就有坐在下面的
/ p: ^. Q( S, x+ N研究员提问题。顿时让“天才”张口结舌，但是下面另外有人就提出反面意见，两个
; ^; Q0 U/ b. m+ w9 D" @# A- [数学家开始争论，转眼其他人纷纷加入，你一笔我一笔在黑板上交锋起来，这哥们根
本插不上手，只能发呆。原来他连这个定理的内容都没有闹明白。带他来的好像是个
6 X7 I% k8 D' a地委书记，气的拂袖而去。剩下一帮呆子围着300年前的玩意儿大呼小叫，还有一个
满脸是汗的兄弟在那发傻。

* u4 S8 z1 r1 b5 z6 l! H9 [; T当上的多了，数学所接待“天才”不免有所简慢，就有人在媒体上攻击科学院是
“阎王殿”，水泼不进，压制人才。这样的文章多了总不好，领导们一研究，专门设
一个接待处，只一个人，（后来此人大名鼎鼎抑或臭名昭著。）就是原来在后勤的艾
大爷，此公原是四野军官，生性暴烈，人称“艾大侠”。从东北打到海南岛，娶了海
南的艾大妈，回北京调科学院，因文化不高，好打抱不平且老资格傲上，领导头疼一
1 H. `, N2 l, X! ]  s9 Q6 d直难得重用，这次算派上用场了。所里专门找人教他十几道数学题打底子，老艾脑子
也算好使，加上军人的认真劲，这十几道题里外参详的清楚透彻，就走马上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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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Z, O! {5 K, u$ p! {$ q见到“天才”，两边算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，首先气势不输给你，然后，管你研究的
" j9 _" ^5 p& I% u! V是什么东西，老艾就这十几道题里抽出一道来让你做，做不出来？艾大侠把眼珠子一
, E$ \  q, a; G瞪：就这水平还来科学院？你回家抱孩子去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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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真邪了，就没有一个过得了艾大侠这一关的。俗话说秀才碰上兵，有理讲不清。老
( J9 L1 _4 M8 }% S艾的接待处，成了“天才”们的鬼门关。现在打假，还真挺怀念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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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U) [1 D( N* l% w1 i0 X那个时候可不行，满街“打倒艾XX”的大标语，上纲上线都快把他比成林秃子了。但
$ ^% A* q, r! s5 D9 |4 L是谁也不敢跟他当面顶牛，数学所里清静了许多。

+ ~1 S5 F8 V4 L# Q7 |, h0 Z7 J, e3 l0 M那时，某走在数学所前面的林荫道上，这里总是很热闹，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做出种种
奇怪的举动，比如举着一个横幅，如同现在的某某功，上边写着自己解决了什么什么
+ K9 Q, x! [/ b问题；或者在两棵树之间自顾自开讲，也不管有没有人听；或者在地上用粉笔写一大
4 k) L4 I2 D' D) J* o堆算式，看有没有识货的。好像都是艾大侠的受害者。这个局面持续了好长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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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再没有见过国人比这个时候更痴迷科学的时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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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|: w8 d' H* n. }, C. M! y皆拜陈景润之赐。

sunchuren

挺好的。

建议楼上的以后发长文可以用附件的方式，便于朋友们下载。谢谢。

数学王子

这个建议不错，以后我们会注意的！

Thi-Thi

陈景润-除了数学什么也不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