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景润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(1933.5--1996.3)是中国现代数学家。1933年5月22日生于福建省福州市。195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。由于他对塔里问题的一个结果作了改进，受到华罗庚的重视，被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工作，先任实习研究员、助理研究员，再越级提升为研究员，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数学物理学部委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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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是世界著名解析数论学家之一，他在50年代即对高斯圆内格点问题、球内格点问题、塔里问题与华林问题的以往结果，作出了重要改进。60年代后，他又对筛法及其有关重要问题，进行广泛深入的研究。

1966年屈居于六平方米小屋的陈景润，借一盏昏暗的煤油灯，伏在床板上，用一支笔，耗去了几麻袋的草稿纸，居然攻克了世界著名数学难题“哥德巴赫猜想”中的(1+2)，创造了距摘取这颗数论皇冠上的明珠(1+ 1)只是一步之遥的辉煌。他证明了“每个大偶数都是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”，使他在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上居世界领先地位。这一结果国际上誉为“陈氏定理”，受到广泛征引。这项工作还使他与王元、潘承洞在1978年共同获得中国自然科学奖一等奖。他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和其他数论问题的成就，至今，仍然在世界上遥遥领先。世界级的数学大师、美国学者阿 ·威尔(A?Weil)曾这样称赞他：“陈景润的每一项工作，都好像是在喜马拉雅山山巅上行走。”

陈景润于1978年和1982年两次收到国际数学家大会请他作45分钟报告的邀请。这是中国人的自豪和骄傲。他所取得的成绩，他所赢得的殊荣，为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树起了一面不凋的旗帜，辉映三山五岳，召唤着亿万的青少年奋发向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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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共发表学术论文70余篇。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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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抵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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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t% Q! l5 k5 J; \) ~4 ~5 N7 K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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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
, m: @  J- a" O3 |/ l( r4 [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" X  Q; J' Y6 u9 g% F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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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b- J# F7 l9 l% W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- G  [9 A; q9 w& I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
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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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F! p- j/ E, n7 p- o* B/ y# p+ }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
' y  D+ K  C" u$ |; S, H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( S) `5 ]# r; U' r8 [# Y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7 l: W/ t1 X- r/ D0 |; {  V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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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D0 i" S0 m8 R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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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M- f: x+ X9 [  y0 a1 S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9 z9 K" c6 `) q7 x# C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& j4 e( a: o% Q/ {; ~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" p: H1 L! I7 P' S  C' k- z7 o& |; U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
6 E! h! j& q5 e  j. ], i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
) m, j* g0 ?& g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
* _# z) t; V: @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
! w6 X/ J0 F7 U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
: w8 H- T, s0 d2 t! O5 ^; T- l& n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
5 H3 {  P  P4 V6 l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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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Y: {" F6 n3 G9 m: E" K! K* E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3 j, H7 \3 y/ @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
1 ^( r+ j, v6 Q6 A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
! d* }0 @* j! `" _/ o9 V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. m. i9 \* l+ W' e, C7 k# A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* U2 I! z' \3 ^% u% E: G* ]4 ?  H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
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3 Y5 z$ W% L) f5 P: ^" \% s/ n  F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1 l0 B3 u7 }" V; Z" E2 b9 v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报。”

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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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1 S, {2 O& K0 m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& q1 x, u+ x; c1 l" M3 g2 A- T6 O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% K; X. u' Y5 k, E, _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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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
( N5 ~) r' z0 X# O/ }4 ]( p: {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- s; l( j) p% ?- B) s$ `( ]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  p; A4 M& Y+ |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
$ q! L# ~% ~/ ~. d1 J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. z  b9 q& h9 [2 Z: l$ F/ z9 s/ g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
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6 P3 R: o, w  {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6 P9 n- V) C' D6 h  o8 o0 L3 ~5 E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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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9 L5 J; k3 e1 Y- j% |& w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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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* F( O6 E, n7 M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3 m. r* M3 N! s3 z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
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! q& T, V- R4 J$ ^/ Y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
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
% h" b8 C  n0 j: o2 j3 ^# O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  V3 x! u1 f; V: v- F4 D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: T" H% A, ?$ {7 {- |; q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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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
/ ]/ Z3 N2 s  F# M4 a" H. v* q; R% l" V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. H) [* y/ k$ n' l0 D% G$ A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
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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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" |/ D8 G$ |$ x7 v' l. J# U! d' v; N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6 i2 H3 {* X/ e' b  h% D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
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' G, w! F) y8 S$ R3 Z  q3 Z  b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5 o) o6 z) ~+ r6 M% k1 ?( f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7 |* Y, Z2 ?/ `) |9 {8 o; @; H; p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* S6 l8 S& L; b9 B( M0 r7 U$ a屋里没人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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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V: r: F! f* S" K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& j1 [8 U' |4 E1 t4 [% p: z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! }; S; w. k, h6 j% z, z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
. F1 c9 N+ x1 e4 o5 T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* }+ @5 ?0 B+ I2 m2 F3 ^$ z# f, J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  E6 s  E( T: Q. M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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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; m4 l! S2 c+ c( P, H8 \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
9 c" y# e$ F' r7 {! e" E2 H" ?$ v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
  @& L+ e4 D9 b; j. J0 G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' [8 Y& d! Q7 T, r% z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5 D1 X" ^# ]- v" n: R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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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p4 {; I# P; G# S: ^7 A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了小屋的门。

3 D0 S% W" D+ p; q- ]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- g/ T/ z3 c7 l* ^% n& ~3 D' e) P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5 X0 U/ \% D3 v) z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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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x* K+ l. S5 S: p" U8 A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
* W7 D6 q' \% L6 ~4 y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
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0 A) w  ?) e" Q3 X学校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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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B0 c% {* t8 a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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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* M% k) X5 W5 D0 F9 I! L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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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( _7 a2 g% q  e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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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: A; q! t- s1 x6 p+ \8 F& ^  h席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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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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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
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0 C+ T( @5 A$ s2 ^9 Z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
3 d% ?4 ]  p# p3 t( ?9 a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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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$ ?  G" z/ {2 s3 w$ G是满心忧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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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\& t, J8 D. G' Q$ h( G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" K' V5 D2 k# a+ n$ ?' m! S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% ^7 W) D9 o8 H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
& k( f5 n5 W7 ]- b# e7 E+ I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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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
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9 V5 O! {, v+ `) T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! _4 C! i2 H5 T! C0 r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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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, |) ]7 s4 g* F+ D; o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
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2 L6 K! |, I: }* s4 c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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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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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N# J. ^" ~6 [) ^* A! d: Q, K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: X3 U. B+ \+ J. d& [- x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


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
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+ [  c/ u# V6 l" G% t  @% K2 y( e$ C住了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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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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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  @+ E, I5 C/ e/ A" Y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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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1 k' r1 h, k& X1 V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2 c! v+ J8 F0 g* b( n/ t' A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
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
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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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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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7 c7 e% @7 E9 `6 d8 R' }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$ k; q. f/ @' }: c& C$ o! |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
5 k* C) g" ?; W- @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/ }" p. P5 H& Q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
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) L6 R* n0 A6 B( `0 }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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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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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i2 [! W$ u4 m4 P& x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
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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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Q3 v& K4 K8 s% l- K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0 W5 d3 R  E2 s) a, D什么东西吗？”

7 X, f5 ^3 q4 g0 w1 O1 Y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点钱。”

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* L4 P) `8 S, h6 R* _# b, e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# \) T' ~# P" Q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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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( D4 Z$ V- S# ?% E- f1 q4 s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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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s$ E0 P5 `' y9 x% M2 }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0 U0 t$ w  V* z- \. d$ Z& ~6 z, n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
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
# d% `5 i" u: V  C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4 {" ^6 W8 n' J% }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锋同志学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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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
6 n. i" \; j' S8 C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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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J  z- W: f1 E- J2 x( ~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9 m6 s/ {) @/ ~. u# S! g
% F+ D4 Q+ ?% K# y; ?4 a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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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p, u- {5 D/ C" H; ~8 L8 s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& j8 {6 p5 ^4 {" D- |9 G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
, w! \  J  b; @/ [# C: K$ U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1 n8 ]7 z+ }5 J: {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( m# b1 S; D8 Y2 m# @* I6 |; W
% M3 n, H8 u3 Y0 w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9 S6 ], Q% p6 Q& R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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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[% f# t  d7 {0 J  C; G; B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& ?/ ]3 ^# Q7 x! G8 `  z1 j* V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
) R2 z  A" A; t6 r0 s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
% [1 t' v) m6 Z+ F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
: D- p% Y( I/ F4 M+ F) F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3 |5 Q. ~/ ?, o; W- ^/ X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
1 S( J$ Q- T, c9 K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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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e+ f. U8 m0 u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6 t4 ]- G0 W0 b6 ~6 w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
/ i, G: @& |. q0 \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
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/ a, J' `+ c% V6 L2 |7 B9 |1 E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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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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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E1 U1 G, k1 U, V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
7 I5 H' v1 i( `9 k; l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1 d, c) P- o, r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
4 ?, c; e+ G4 c8 [! j  [4 `, q1 W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
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
. f; O6 r1 j4 G5 ^  l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% J* G' V8 t" d7 z/ c' J- z, X; ]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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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6 @( k- a& f3 A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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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E* |, Y+ M, \9 }; `. r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
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4 ^. N/ b# a% z) i$ m! i6 h9 z2 I
4 M+ V3 m% e& [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
( j* f  B: I& L1 L5 s5 {. e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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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g. R, h  R; _! x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  ?  N* h1 p- h5 h+ R5 l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: u, L% l  B  \& }. l
5 L' H7 S% A% x& v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* G# K4 q' Y7 F& ^. k0 {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
9 b, c) ?( A5 X4 C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+ t/ m( v, L! K$ S. x* F& h/ s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, }; v/ l7 A5 h4 Q/ H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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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3 m+ a6 ?; z9 O2 W, L  Y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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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" N; Y: x/ h2 g2 d/ N% f; n4 c5 a
, g3 A; L: M. y8 Q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, N; {7 b" @% r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* y+ w* [% s9 [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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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R' x7 B# M' D$ w7 Z9 t; g, D. O1 A* V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, r1 P# x) B. p: W& ]" S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# o2 F! r% e7 F; Y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
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) q$ @' R% |3 L. M- R1 I所措地站起来。
7 v4 D: \/ R- m' T  h; \; n" r
7 o; `7 r! O4 i5 y' K/ `- J6 n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6 j2 U! Z: c0 s6 W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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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& J4 {/ w+ i) [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
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- N- C  j- n: [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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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i' V9 P8 P0 G4 k, k6 R4 @2 N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$ C& i: i7 o' v) k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
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6 W2 X/ v1 M# m% j! i$ w- M8 \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* n* S& h1 j4 L+ w' `: [  Y) a0 \; _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
% p1 U/ a6 F5 q2 m' |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
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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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
7 e5 W0 j6 }: A* i/ y) U9 w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; _; K4 |; P. \. {: j6 ~5 d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% I4 s6 `$ [, h7 ^的锅炉房。

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
" W9 w) I! x) g& \3 Z1 {# X陈景润没有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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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y/ m. Z4 |: {; x" ]1 Z9 R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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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U4 \" ]3 \9 }/ R. j- A/ {; a( }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) G! a5 f, ~' D. Z0 O% a; }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
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4 W6 S* P) c1 `6 T) _! F! H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: n9 z( e: T0 W- I+ |2 p/ V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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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b5 q: u: o7 l: W; O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
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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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\/ e" E) O: K, E1 w5 f9 J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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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交多少？”
( n( ]7 h% x$ L4 y( Y& I
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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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^( j4 L4 w" V. g/ {- k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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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n: y9 u" i! |, K. z& B0 O; M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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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. f; P" C) ~$ F7 x. P3 \( M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3 o5 F8 J( r9 \+ K. a7 l% s然存在。

. S1 _5 c; w7 |2 ^* ?) [7 q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! k1 p2 h. ^  p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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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z# E3 g' z( I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
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3 u" l2 b* S+ M1 V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
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
! v" W3 B' S: \: Q8 z2 P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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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Y8 P& ]! K# w# S7 R0 ]# [$ C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
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
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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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n1 h* s+ \6 x! \3 F. O3 _2 R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  L' P- J( ]1 G& U2 N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
6 Q4 f+ x8 n1 Z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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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y0 i# _1 ]0 k$ U6 I4 E" g* E1 h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' i8 t' Y2 K  u8 g+ S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会如此固执。

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0 T% w0 S% o/ J) [' @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
9 P  P! A  C$ X3 Z: c; k3 r. t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# r. ~3 }/ H, i; g% Q8 c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( G8 C2 G! S0 B& N+ P3 N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; m; w8 y! q! q  b- v6 G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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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s! R) P( f& \! w/ o- K, R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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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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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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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$ f& I; @5 L5 G( i1 A# M) D3 I' U7 L7 B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# c& a" O3 x# m5 |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
4 e0 ^0 O  M- ?6 I2 T/ |( L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, }: {/ h8 C/ k3 C4 u4 W% b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
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; D' s5 }+ W+ m6 E9 |实事求是的话。

6 [5 ~  T' n) X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. X2 @$ N0 J* Q6 D/ {9 ^1 @: H' F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6 l# G1 Z; c1 ]+ V( ]! u2 x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
6 T+ L: d2 p( m. `' Y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( r  G; L4 P; x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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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O$ E& F& w2 X8 B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
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* N% }: K: ~' L- D
9 W2 w% K9 R! k: a- w4 }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怎么能讲。
& |/ s" E8 ?) S( L. R
  ?+ k: ]3 @( l: X+ ]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' \% |8 D2 {2 s0 J
8 O% s, R% ]) z2 Q6 e
' d) z5 `/ p$ @- b8 O" m; d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5 X6 s4 y2 L7 T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* s1 T# o& E, r% a5 e  n1 G: ^$ p
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
5 }& i9 b4 j0 j6 i2 ?) Z% E9 I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1 G# l" L0 d1 k9 V+ W" N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
$ F* b  X: @6 ?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4 _+ s$ e* N; v* Y( e7 D
  K, T7 s" I7 q' f: B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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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P" N  g. y( X5 {! C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" t, Z% H# P0 S; e2 g; s7 J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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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Q  g+ _+ w7 n. v! m- S/ t, g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
7 j7 l6 E( P6 w  y6 i1 t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* q  B$ q# d: C1 y% ~, j5 H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( G4 X" C" u$ `* ~- C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  ^7 q# S' `: u/ u  I0 k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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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# a; J% `* A) v+ @9 {" h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( q! u; O" ~! J) z3 \! ]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% O- D) e- q/ y, M- `5 l; ]
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应该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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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
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+ d% n, q% Y8 B* [" v8 Y& e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" N7 r1 `, v- p5 E6 M) @# e. z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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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j) a/ c( H: |1 K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" |/ d' j/ _/ j, r. B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
; B( h1 J6 r" u/ q1 p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0 E  s( h* p! v4 ]! t" ^$ l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! w1 W; `: X0 `" J句“试试看”。

7 D+ P; O( x' Z$ w5 o% _$ D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2 p5 q. V" Z$ S! K$ j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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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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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t$ b& [2 X6 ^1 [6 j. {" _5 }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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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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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u4 ]) M: b, m; E+ L4 A  y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- h9 e, |2 C" r, c6 q3 ]* \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& J0 M! R' h; R4 k$ ~* V" n, i家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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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
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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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" ~6 X0 P: d4 t% w9 Z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" E, C) ^- |& t" e/ h世界之外。

: ^: `; w5 ?0 U6 K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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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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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
0 C/ h' B% K  i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
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  \8 y! v1 G2 g) r# O了贡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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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
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
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
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* G0 ^/ V8 }" m4 N1 W9 [" R9 D  ^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  g# h5 f7 O1 J$ `) x5 Q( A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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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
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1 M& S! W& Q( K8 v/ w! t6 M' ^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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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3 b2 m. p9 i' `/ ^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/ g) ^7 U9 E& y6 \9 \; l0 d5 |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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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Z# p) W! M5 W$ d. y% c1 J# Q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# p5 W, E/ N' b+ [* U( A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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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b4 H$ z4 e; S0 o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. s$ [% N* r& n- O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7 v- H8 P9 E6 Y: ^% Z! |$ r5 f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4 R# G' T- _. ^+ N; O
0 Y, {7 |/ e0 d6 |* k7 s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  j" v' S; D, [. i5 L9 t  K2 {3 @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
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$ K7 q5 ^* b) q1 j4 S: v/ z纸上的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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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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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; x8 l' u8 P1 D# m. [- S& N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* b% d" y7 g  x) l% Q# J' y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" V& t; v- \' b" W: D7 o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
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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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t! E; [. t6 r' Y* v8 @1 V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" i' E7 F! ]2 `- E; q+ g" N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
, D1 V5 ^7 r' k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* U6 L/ n8 Q3 e# P. X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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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
$ C/ V7 J; ?' y  [9 i  N5 x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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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
$ K% |+ ^$ H" V" t  ?: J' Q2 J# R' f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尚杰进去了。

# q, c- N9 Z* d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
, ]0 M; x" A1 A! I7 t2 y* j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
4 J1 p+ B/ L( x' |3 d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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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9 J" U. }8 N5 I/ |! N- v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1 |. j$ f  O* L* J( }, ]
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5 z5 U$ C2 I. x0 U3 O& t5 q6 {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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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深长的符号。

$ _+ j. l4 M6 e0 K3 w$ [/ m; }' c* C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巴赫猜想》。

7 c8 r7 K; Z+ H- s" e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- V/ J1 q& n+ k$ G4 \& \# x- |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
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6 \$ }# g, j6 d; I: f: i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
$ i1 h' J+ p7 p) C! ]* n" F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, e- Q  v$ A  x7 R5 W2 N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4 @* J8 q' @; {+ y3 B3 U6 P
/ h( _  N* b, T; s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
2 ^( a2 D: H3 N- r. }: [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) R: R9 F' g# U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
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样不好……”

5 u, G2 ^- \8 W& Q) G' e- P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关注。

, @  d6 t6 N0 w3 j. [/ F5 g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3 Y9 z9 y1 \1 i# H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- I( w$ b# ~3 m/ l& g$ T6 G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6 s1 j# n2 w! X( v0 E. s/ O
3 t5 J1 B$ Z/ J5 W. f8 s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1 Y) h1 M" W1 r$ j/ R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
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7 L7 o4 J5 R4 f2 n) _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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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z1 a7 L9 T3 Q3 g1 w# b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' m1 _1 S8 d) J9 B0 a' x
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7 F0 @- p9 O; T  {% e0 R/ C' A; V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
: E. _- p3 C4 U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: C& ~' n( l: }# z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3 A9 q0 j, U8 f0 ?
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/ Q/ T- A, ^, A6 B7 ?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: Q8 H' f* @# ]' `- C
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4 i( n) K. [* @' k8 s% M5 R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" p9 ^" B, A! a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
8 }  I* e( _& U' u' n3 e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  L+ i! c" D6 X4 X; i& X5 \
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, ^+ S3 u0 X4 w  ?' y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- |3 B( a+ h/ i7 ]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' x' e. e  X6 L0 b, E0 t
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& k0 h3 `5 K% ^# I, A% r. R2 `0 s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+ N& _' M5 d" m- ]' e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" _! @: V; N! c; R见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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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E: F. e8 O5 N( [0 |7 s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" ^0 a( K7 @6 P8 A% V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
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/ R* {+ a1 ]; ~% ?3 `6 N! j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) ^9 C- @3 R* b3 W% k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8 j3 n* g9 Y! H$ P
( A  @0 u# E9 m' E( G$ ~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% c1 _" p$ u. W9 F
1 q  ^( j. a) m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' N" I, W7 O' L! k5 v3 |$ A1 |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8 x6 H) `  {+ F' |) D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. c7 l( _" p, M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% R2 K1 U; ]6 G2 N9 n' a+ h, l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
/ S# C6 V% {: L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9 v% K0 f" I' p2 _- P  l8 W
5 @( m- |, H5 l1 a% l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3 I6 H( C3 l% ?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- b0 J0 H! P7 F9 v, v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
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; z6 p* w+ s3 c6 ^7 A6 v' U) E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; I* V; C: _( Z# w1 d也驼了。

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# g: p6 C8 a& `* J' \& ~1 G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
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' u- f0 X6 u, v( A9 `# y  r# J( P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, ~. d5 W" a! k, n" l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
4 y8 H8 ^6 O1 b: V9 S$ T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" W0 R6 R) b5 p+ V$ @  l% Z7 {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# h1 Y; T6 _9 d! {5 T. X2 V  e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& d/ b) O# u# `' C6 s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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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# H* k; y! B6 P2 h' g, p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字儿话。

0 `) V3 q+ O4 p9 V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8 }. n" s/ w' S& t: _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- a! X% f% e9 q. \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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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5 j0 }0 }6 Q- F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3 y& s/ P. n* J  {6 b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
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/ c! C: \! q* v5 w! w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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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1 }, a6 D; V1 U* r9 p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+ x( G2 y: ]8 g) n- V" K2 u+ I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
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2 E! o9 E# l: r' _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2 w% e0 U) W) B( T- C. t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
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8 V! t; |8 s7 u2 N; M/ J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4 l5 t; W, O$ M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; Y7 T. P. b6 x# E8 e' \3 q. z- c
! [. K9 ?3 O; F5 W4 }  D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$ j+ m3 u+ ~& |% _% r* B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$ h- G; P' n1 g; G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9 E& Z) h5 m5 M- B; A$ n* J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( `' a* ?  ^' Y0 i$ m7 h" M- r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
: S# j0 ^9 I0 [6 Z4 ?8 {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
2 b+ y6 ~) {) X8 I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2 X8 v# s# `7 T+ }' z+ D, x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* Y3 Z! f) _; q  _' \7 ]
( \; ?1 r0 H) P" |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- `8 G/ h7 n% H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
( h8 r3 j3 X4 y$ ^4 C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
, a* w* H. Y4 Z* }( ]; V  K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* c# R" h5 T9 U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的诗念了一遍。
' ?5 E& Y. h5 n) ]3 n. l
身体怎么样？

4 Z2 G: |% A3 S5 \5 A  ~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1 s+ j/ T, I$ J/ f$ |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说。
% x! |2 Q( o) A3 f8 Q0 o
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
% G0 g( S* I6 P% \" M+ g$ O4 U6 x% A7 K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
1 G: Q# {" n8 P" g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
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" h" p! X) x* K, t3 r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5 Z  v2 @  o  q6 f+ e你看电影么？
) u8 }+ u" e- k
4 I  I8 ~! h% Q9 w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
+ i3 S8 v5 Z& g, b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$ [4 N2 v' ^) w! Z9 K: w5 W8 K3 E的详情。

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' J, X3 C( L. o- m# ^/ Y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" Z9 [' l1 E- K3 k' ^# j/ O
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
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
+ L! R6 t  Y7 F$ ~, D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& T" {: H& h( w& D) M& _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$ h7 c3 I1 {9 P, M# e/ L' g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& T# {5 F5 _3 H% o/ G9 u
2 `9 t& E( _9 n& j7 y) O1 Q$ n8 T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8 f) _: M' M; `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. ~7 ^$ a. k/ o3 k& b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' {) c: I" _* ~; _" ^
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( c1 ^+ C4 I$ e2 h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1 d, b6 g, N  r+ X
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1 J  @! m& O: A+ q
! l( d$ F2 _8 z3 `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7 R) K4 G. s' j  A9 A: d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
7 A* c- n+ d9 d3 m4 u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$ O7 g- k6 t9 W! M6 A- ^+ E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& M  X1 x6 _3 t2 ]5 X
6 V& D2 |0 M5 I8 ~: R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, w5 F7 g+ T! o/ z9 O$ S9 G3 e2 b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! O/ o! V( T1 J/ C, s' B* U
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: J$ ]9 }9 F; }& Q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4 V, r- Q9 d8 ~! W) ~8 Z$ r, M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
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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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, i3 I/ b' L3 T; q
* P, x  a# |" b3 S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/ x  n" x( z/ y. f8 Z4 @2 O2 J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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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/ Z; y5 \! j6 ]! l& Y. Q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  c* }/ l# f, y9 T# K5 |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苦的事。

3 I* t3 U( h0 q. x) m( i9 B/ X7 ?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. _1 k% b, `8 @/ P. g' P$ n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
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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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. T9 k$ G9 K3 }3 Z( t& ]! `/ D- ~. |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0 s# U6 L9 Y$ A/ a$ l1 w
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. M( X8 Q" j3 ?( J; f7 i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! U; ^  ]4 x3 X+ j: H8 c5 W; v' f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( z1 O7 Y9 X$ ^- J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; N1 [3 e) ~9 n& D7 v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
# ]% M: ?3 x: ?+ ^7 @# O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/ B, I& R' O& d0 Z% `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) S2 j0 H- j4 Q, N2 z2 p. z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: `5 O; s3 q5 ^, `9 l, T2 }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, z& ?0 f7 p  d  \2 N  C/ F, U
$ |9 _1 A9 X# ^$ ]  N! l- f0 M3 q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- l( Y% K8 m3 w' l3 D' T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- f& D0 {8 {3 S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人”的。

* a' L5 ?$ |( J; {9 R# z4 u& Y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. b+ F3 K' A! }2 _7 t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定。”

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. d; h$ u  X5 l9 v先生。

1 G, H2 b' f, E! ^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
0 x- V2 @3 X1 L7 o6 V/ x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
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! w2 E( B5 j. f  T/ g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2 C2 X* s) e- b5 V& W2 X' B6 r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, R' C  {  _% v7 i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( ]7 g) i1 v9 u, o. y# K! i% H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抵触。

3 a+ m) \" b+ K. E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& g& Q# S- G$ V* t  r
6 _* H# b2 ~, l! o; y( K6 [- u7 B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
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+ A/ Y7 ~; f, i- d: J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0 J& D" K% v9 d* P2 Z, n6 \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5 w! v, i* y0 o: |5 i& R* v5 c
! R9 \! |& h2 s2 a& J. M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1 q6 K) S  Y" }/ Q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1 U; y8 J$ }6 u
' O6 v% l2 A  ?4 o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) G& e) F! t, j0 Z
* Y1 u" L8 G! d' K' k& ~6 Q- P1 {1 \7 ]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
  ~( b, F4 a. n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/ L5 A1 ^. c8 h  B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( o% x7 K) Q: V) }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6 f6 r% Q. _$ B5 ?  o2 j
) g% e0 V) M# }) t# z5 u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% H1 k- f5 C* t9 \( j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" C5 y( W  Q5 k2 t$ ], J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& f( `  X3 m4 l/ l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7 C+ J* y) o. v% c! W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
( _) k' r" c9 X; |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
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
* [- L3 x& r% Z) u% C$ d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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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
; u4 }7 Z/ r! U! r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( q  K& d( y$ i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
- a/ u/ _. U, u3 k  P6 @& F) g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3 T8 _. `4 ^+ C3 @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
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, S" l  s% j* D. _" `" p9 d
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# v5 |$ M6 s$ s4 X$ Z0 K) B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# U; C% G! N1 Q2 i- i$ k: P  b
& r2 `, k# [4 J: u/ X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* @. E' Y9 o/ J" I) `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, b3 C! [+ s$ p% x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8 S2 v' G9 A' i9 V( F0 @6 L报。”
5 \" b# T1 W. `3 F- W6 x: S
8 I& m9 o3 _) e7 L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
7 h' K! n. W/ s, D' ?2 c' v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
  h0 A+ F8 E& Z: r0 U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) O6 x* Y2 X6 N+ k/ t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4 M" i* {9 i7 [/ F8 u& b- W
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! w2 i* q! Z# g# l! [- z1 n0 b+ N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2 @6 o) p( ^; \; A: K0 v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" ?# K" b# d/ C4 K0 \
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$ h. `  j9 O1 K& ?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# E: \( k! c2 ^0 a+ F  c. n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* x( c0 E. R( S; T+ K
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) q; h- p3 W$ B  c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4 w2 S; m% E8 I5 P5 l5 u2 z$ w
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% R0 u5 N* K3 o7 I: i4 L
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( }/ o- n2 o0 r2 V* r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0 \$ p! I& Y$ q8 a7 m" W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' X* f6 F- |1 w" A( I
8 u! X- L; T: w. u1 H! F  A( i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9 Z' I/ o% R" b6 g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6 i7 s- L- H8 c( e( c0 }" r" q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+ p, n' d& h" r& F# O+ D1 f
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! @9 y# c' l. W2 b1 }& A: _
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  {% h$ b; c, t  q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+ k3 i' V9 A2 Y6 B: H5 w; z/ `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. x/ V+ s4 U! ?% E3 {% T, @4 e4 l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
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2 W" v; e8 [) d# T/ b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; ]* s% c+ K# p8 [; F+ m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
) o4 Y0 m3 Z7 G5 z) c1 x6 f8 [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
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
5 E! r1 S5 V* X' Q' H" s* q8 j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9 l4 Q5 f8 [' S4 ~' U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$ g, ]/ [. N. p" \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
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! `2 m; C# j( i8 s" q/ {2 ~% H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屋里没人知道。

% x' z7 H! \/ b: F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: ^  V! K. G) q6 V7 y5 F( z# d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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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2 w8 v& o: Y: K3 |& ]$ E; W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; x0 d0 [- m2 A, v% l7 {6 B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+ u4 @7 O% D( B2 [: u6 Z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3 G; \: m. }0 H" u8 z) P, H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3 e( w+ H- b  Q% Y9 y1 x  f
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  x. V- O2 V. u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" `& I9 B& T, \3 |, F( S
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4 a1 c9 g4 N3 C3 g
- a! Y4 S$ @# y) Z) V' Z: `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+ n7 c4 {( e- [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
( ~7 b* X, ^9 @
: Z4 W, }) h, M
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了小屋的门。

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; \# b- c' \& C$ M( Z' {) [0 U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  ~4 M0 i& O$ O" w9 X4 i4 q) n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
8 P( ~% w- L; _# O) G& A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9 m5 T6 [  `% [+ A' U+ F. M: P$ l
$ I. t$ U. K! T: \) f- ~3 g; q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' a9 t' @2 u  L0 E
6 B5 z% j, R/ N" l% r$ h( y0 X: k7 \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学校园。
% n- j5 w5 e; \
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& x% y1 L) J  J% {3 f0 D9 l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
4 v% ?" p) e3 Q: q0 `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$ c! j0 Q5 L4 V4 f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3 p9 y3 u0 f2 u2 A, b& g
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' k6 S* k  z- P3 X) {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
& }$ A  N1 L. h, C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% b9 N' W" _* H, _+ H席……”


6 p0 O( Q0 ~( g4 X, l2 M
: K( E$ _0 j6 l3 r9 A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  t  O5 t$ z4 g/ j9 `8 A  [
5 W( U! P) v- m1 D( c- e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. n5 |$ V' }8 Q! T5 i  c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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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
+ a" z7 q. P: X0 ~  Q! T6 l5 l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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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E, {6 F9 j2 m# G) L" c8 C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5 T$ F7 L; ~: N是满心忧愁。

  O4 b) A: t- y& K) z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- s7 H2 o7 e2 @6 w/ u1 O4 f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0 a* W- D3 K) C6 O$ q
6 A7 C$ E8 }7 U( L- c1 m; v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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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Q% B, s" l0 Z! M' j/ I8 O3 ?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' ^1 A' L( z2 w7 J; D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
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: L0 ?; z9 i( c- @" ~9 P: R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
5 I% b6 D/ Q4 O$ ^% s  Z- S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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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q5 {2 }; a& X6 F" X( f. u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1 A5 ~, O8 L/ S/ S7 v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2 ~, g: E" `+ J; h, ]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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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
" E/ q" I) b  }0 q* U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4 }+ {6 a5 o) m9 r7 h, h# o! m/ ]2 [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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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g4 q: M0 j: w( F$ {* T: P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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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1 l( G, h( m- d. s; f% r住了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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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o3 v1 A! `. S2 s$ m. U! m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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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h3 ?* c) N+ R/ h. g6 i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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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^9 A  V" n/ O& _0 n% \0 K6 X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! p4 z5 y' V4 B$ ]$ @8 c6 J4 @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8 }4 K, }3 G' j1 @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
6 ~; H, p! K# F' {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
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
( z/ n* F0 j& ^% K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2 \* K# @* [/ N+ D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
  P) f# P% F* R" E9 \( |% S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% S. m& w; U0 X$ S  n5 J- J  f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. N6 I* s9 G, x- a+ l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' e# t! s  X" J! r* C7 Y( m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  Y' X# k  t( l. a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
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7 A/ R) r( X* b3 o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
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
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
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
- ?5 P8 [2 d2 T$ U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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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E3 x4 `" y( o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6 e% H* ]/ H2 i7 b8 F" T5 s5 C什么东西吗？”

5 l* W  r; t! d% _1 S3 d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点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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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) U& Y) x5 `4 R8 i: Q; k. S; Y- |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; a( [9 N1 p$ _, e3 I8 x/ r$ n1 |1 r& C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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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b& s) C' M3 t2 F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. Z% Z& v' ]) p7 r/ n下去。

) |' x  `& P8 y* [" d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; a% Q# N; J5 E5 }1 ?0 _  h; W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# e: Y, y+ j+ j1 a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
7 A: \3 ]9 c! ?# z; b- K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" t: v6 n, k7 U3 [" Y8 X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$ l2 a( M: S* ~: Q- z3 ^  g) s! ^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
' E' F; I0 H* D% l, n! ?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9 F9 B: A( H+ V; d8 c& o锋同志学习。”

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
, ]7 W, }( [4 y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
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
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

7 p) ]! ^* T( X& d* `7 n/ m3 W3 i
/ o, V0 R+ r- Z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3 \# P/ D1 y4 p. E4 x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% |) i" X4 {! a5 I+ Y) ]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& Y+ U0 m+ K2 g* a. P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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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C  `' F& Y+ w2 t/ \9 j8 q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* F7 O* R9 R/ k4 u* Y( D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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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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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I, y& \( H; u, I# ]' I1 M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( b, ?! S- k$ m2 l1 `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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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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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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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! B5 G/ X, g- @# b0 W/ s# o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; u' G* n. O* l$ f0 ?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
- I+ h3 D; H- a9 |* z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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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m- A! `  r2 d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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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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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_/ N% t- f2 m& G9 J3 ~8 e) X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
- j3 K$ A7 Y( j' K* }3 s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' |7 h6 z' z9 e# F, V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
1 F8 O3 s* S! Z, ^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2 A6 Q8 R2 Q! I: ?/ B9 Y1 X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
1 l& r4 b6 [7 z+ M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
& b8 E" s* a& h$ ^' Z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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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q9 ~$ ~( j+ t* U2 l' C4 t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
5 ^" ]' ?% g3 h3 N% M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
# P8 D- B9 p0 {8 @3 f2 H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, H. Z! i) f7 ^( r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( N, Y4 ~+ m: v' C8 G/ a' ~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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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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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
3 ^9 H; |+ R* f+ R8 @: C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6 H* I! n" P) p5 l; {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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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6 b- d# x& u0 s; {; d! ?: c
5 L, ]4 b+ i4 k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
0 N- J- g/ L# Q3 V3 R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
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
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+ g: ]3 D- }; D! d6 Z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% o1 |6 d) y/ `3 ?' A9 M/ G, o3 d* @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
2 s# ]2 s: N) H1 @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! H! G2 t" i1 W/ u: h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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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R6 B, u* n4 [9 z4 B3 O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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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L  O, ~1 M5 g& q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4 C1 j2 z4 o/ w' C  g% V/ `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) k# I, A+ Y+ ]$ i0 a/ @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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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o2 V# N' G& a0 ?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% ]  Q- q; e! S$ b) n& e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5 X% {8 Z* q1 k* S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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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D5 _; b1 Q( n% U  ?6 d( w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( I& C8 Y. M, z+ }: m) R: @# b7 f0 |所措地站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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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  B6 d# W  o( e  v7 h) O+ J( T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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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( q$ v7 @4 C; R. }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
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' j1 y% D- }. O# U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
# c3 T5 M" \- t% ]( ^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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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
5 O6 f( |0 k$ _# C4 @/ l$ s  s  g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
3 c, A$ R6 H  g3 i. G+ @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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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A9 B; k* r7 x# R) o' [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* [  _. u5 \) Z0 R' {# d
6 V! z% f2 m7 @" j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1 _$ B8 L8 j9 V/ i/ ^% X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* q' u* Y4 Q5 ^* P* r$ \0 j的锅炉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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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$ f( d0 U% U& @+ v2 L: w" Z9 @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
  F* D  U7 L9 l  E# |陈景润没有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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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
2 t9 o0 A7 Y& D- M1 J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  U2 f) P9 t* a) E0 K( a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3 y- f, g& O+ {4 r" Q' a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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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A6 R& s) R6 Y, U3 |# k: n5 D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. w1 J7 V2 g9 W" Z4 ~' x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# _: i# h+ o# W& X: E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
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0 i8 `+ c/ {0 x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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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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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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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f& f9 j2 `  E0 P% L. ~7 H; U3 @, Z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
( Y/ N+ O- Y7 \“要交多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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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L( U& i& v1 D8 Z( L- {5 I5 h. S8 y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
3 C2 l3 n% w3 I% n* {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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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P) B; N; o7 N8 }* M4 F- d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富。

' \9 A& @6 ]! k* u1 f7 U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1 }% u$ a7 b4 n# A, Y; U/ F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1 ]2 a* z, i. X' V) l( e2 H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然存在。
7 S. r: @3 D  z3 {. |
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: i6 n% }" u; b9 z" p) B6 K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' ]3 |6 {5 o, d: ?# g& k* @
! x4 _& H. E5 B; Y( U- d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
% l; ]& C6 O3 M* A! t* D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/ D  }9 e7 F+ x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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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|" D) [5 ]$ F/ Y" l3 ^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/ b2 _/ t" @3 L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3 v  p9 P+ l; K' r: b! l7 I  o4 l+ Q
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4 d3 M! F! B4 D! K$ m0 m% W+ N
" b0 E, m; Z' Y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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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
  ?) t8 t- I% y9 o7 z2 ]& {: r+ P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! A$ ~/ }2 h( J% h! \( q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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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u2 y1 P- v0 Z8 ]0 v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
7 m* o4 `  u2 E; p, ?2 K9 W4 X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6 }* b! `6 J6 Y8 s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
2 l5 V6 C2 _$ D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* v" S# `1 y) i3 V& T, Z& j, l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# }. Z7 B# g2 a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1 H' _! c3 n, [) G, `会如此固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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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
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, x, U6 [" C7 |; i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$ t$ C% _! L$ [" Z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
2 r) R6 q: Y2 C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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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
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
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* i: T: @+ t& r; \, U9 N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6 v( B4 J3 t! x& Y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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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1 ]- @: L5 I9 x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" c- w9 r& d0 Q" X5 N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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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`7 l. q1 s" f  x1 R1 p$ H/ h$ K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) }( A) e' z) k# k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实事求是的话。

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, A; p" @' s  K% l  v$ W4 x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
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. v7 B" _, ]' U- u- O! t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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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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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
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( o  v* t, ^' J4 T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1 u; y, K0 s8 E4 [3 k怎么能讲。

* t4 X$ l+ P7 B9 ]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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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q& Q  B/ \7 [+ X
( k: o0 \+ w- r) K3 C1 w# ]5 d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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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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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$ R- W! @  P0 U+ Q' @( `  m) O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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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
( V# P  B$ Q/ Z) l$ s; ~$ H" C' M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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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G. h1 m+ q6 l: G* v& k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, N3 N2 E$ Z" W1 K  z+ A* U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, p5 X, K( u+ T* d5 W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2 E% ^3 {3 H, ^4 S% v$ n4 W& E/ e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
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% H  v" w, X5 V- x. K7 p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
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: ]* G' k$ J: ?! m8 w/ _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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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应该写他。

8 q% P3 j: B" _) r+ N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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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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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?& c, Z) R5 X  A# e" x0 T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8 y8 \% _7 m& k9 e, W6 c6 P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7 Q# @) }+ F% B0 r9 r/ q
: a/ _1 ]" B$ T9 y1 ?) |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2 }6 d- l3 w  X5 H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9 {# J: Q) p2 k2 I2 Y句“试试看”。

; T8 q' K# m1 ~  F# \2 Z' k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+ o$ s0 N) o. ]) y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
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/ N2 P. K5 Y- |' k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
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& @3 A* x5 n& _) Z& c' Q& O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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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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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k5 Y& P1 b4 W0 J0 [8 o9 w3 V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+ H% [6 w& i- y3 A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8 s& m7 ?  j! W# H; D4 j5 k家就好了。”

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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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q7 @$ r2 o: y7 d5 m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" N  ~  M  K  s3 V5 g, |/ E9 z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
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% _6 v3 I4 t& w7 f6 r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世界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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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|! }' \! E$ G' O- k, t+ r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
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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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; v9 p5 `" z2 u2 G, g5 r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
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/ q5 ^$ |: T1 h) v( w& e# E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
" e4 H4 v" Q! i3 C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5 C! b: s7 U4 @* j3 T了贡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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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Y+ p  G/ a- J3 X' r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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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3 n+ N3 t+ w' C2 X9 [0 I6 O+ y0 G+ i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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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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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# W) C4 R! W8 O( k& _# S: }- q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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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
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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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{( d/ t; z4 k' X1 \4 _$ c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- b) J# F; O, w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
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% Z, U& a7 m% _8 v" C5 e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; x, m  t8 k: ^) q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6 p: e$ i% V5 g  d( i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
5 M: `. `  ~0 `9 S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
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纸上的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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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p& `0 P8 v1 ^# a6 \' ?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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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C- d* [% G" A8 {  s; d* `0 _( {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' v, P' x6 S* W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- m* h8 W4 l- c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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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: X1 J9 v' s- r9 I' {- G) V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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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. P4 @& E1 Z1 E5 m9 h% Z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9 H4 l( X$ T: S) ~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
$ Q3 g8 d8 h, K, ?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
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$ d* U3 I: A0 m; g- W3 I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
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
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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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尚杰进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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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0 h3 q" A6 d1 g5 }: s. G/ {- V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
7 `0 d7 \: B8 e4 u# d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
) `* `$ {4 S% c4 C$ l7 [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# M. {+ T# w0 {( f, K8 ?6 K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- U4 a9 O# B& L3 }% a1 A. {; |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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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`/ Q0 X3 V  Q% I6 }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  I6 _' ~# z1 a  l* @2 s) R; w1 o7 A9 J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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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7 ]4 @$ `8 q' O5 O2 U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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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深长的符号。

$ l; r3 A" D( P0 t" y# I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* n. h. V4 W/ }/ p' \4 q9 c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  y8 e, k3 b4 z, ^* a! m6 H巴赫猜想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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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$ S% U. q" R, Q! R% N4 _/ Q+ }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
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2 B, S4 ^$ D- J7 V# s. ]& ^8 }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& ~# C( B2 [' X' D0 S% _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
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0 b, G' Z: B" J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: J3 D5 |, S/ }, q' ~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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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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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
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# k7 P4 _9 G4 j( {' y) R. j2 e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样不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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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2 V- S+ k: \$ u6 C  \/ _关注。

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
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
8 s# ^5 l1 s2 x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  x! ~0 E, }) Q1 e$ z. m4 `# I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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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a! b2 ]2 }' g4 a7 E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
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! I( b$ \2 w  p- r6 P% H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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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: `. \0 `6 M8 k( b( o8 C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
: D& Z5 \. `5 Y# G! A( t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& |& s; f5 ^" h3 {5 g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! j5 r( y0 B5 N8 b& I. B7 q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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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9 ^' |0 a- H2 i/ A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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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, T0 i0 C( J( P. a
6 m( C) p8 G+ s+ t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8 F: s9 n& c. @3 I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* a: i3 D# M1 P1 J3 ?& {3 C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
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5 Q3 N+ v4 N2 S7 k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见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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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0 b( ^9 C* A3 p4 o0 K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# u9 o1 L2 T, N
6 r3 |* A5 ]$ [0 Y, w4 Y) s: P: ]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3 }  R: J. E; j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
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
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' n/ ?$ r1 V7 p, p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: c( `$ w8 G% V" I8 }' C0 B, E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* U7 M/ D1 K6 B. B) [' ~3 z* q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  D3 y9 O6 R/ U# Y2 Q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) w+ D1 ]' S- @( z& [
7 G7 q$ U, Q- G( ^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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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5 u5 W  |6 T% y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. {) E$ h+ I5 @, N. t7 T7 O5 u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
. m" U! [" K1 \3 o" k4 R; Q" V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* g6 Y( s' z. @/ g0 e$ X  C; l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/ P2 s# S0 A! {- n也驼了。

$ K5 Y0 R% [4 D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8 t% r6 U; g+ c3 Q( p6 w0 T
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
2 c2 G9 Q6 {: U) `# H3 r& L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0 {3 F% P0 k# ~0 X* }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
$ ^' Y& Z/ t& d9 I' H2 K# P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字儿话。

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$ G6 }9 p$ a2 F, a2 p" B0 L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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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% [1 e9 W- ^+ Z6 u$ j4 ~( K  m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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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l$ }% A& X( R9 |6 Y  S5 f# y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. `) D2 b1 v% D/ p8 ]# q( B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$ N$ U% }& t! w6 A# @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
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4 Y( j/ g" a# o2 j4 F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, n7 e, w. }9 B3 M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
; O/ M) x  l% A5 O" b1 [: `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, c, k% H  P! G7 _3 p  q8 K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( _( d% N" ]9 D/ N" ?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
/ I; _; v0 b5 n, I% ~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% R6 |; d$ l# u1 t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$ g& Y; v, K2 E) r! |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) |! d- D. v# P" O0 b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
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9 U1 A& J8 v* n! ?5 \8 v: n! h" [9 i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& T7 _7 Y$ P0 ~2 r, g, \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( H5 I2 {" ]3 D2 H% Z- ?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
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2 Z; m( D5 B  T! N
7 |4 G) @# z- y" v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, y. ?) E6 l$ ^, u/ _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9 S7 S+ ]  b# q, ]( K" h* l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9 O2 q# |/ m- J6 h) H+ f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3 V. X' i& b8 a" d$ X$ g$ n; ~8 X/ R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
5 p8 D  D- g  p+ T! q: i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8 I' h$ T- t0 W! X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! E) l0 |; |" A7 C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1 T' n. S# W$ d' d
; J$ D1 l- O7 |7 n; W5 f( g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
9 D5 D% u9 U4 W/ d3 g/ H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8 i+ ^1 N  f& b, N1 e# `, K, v的诗念了一遍。

身体怎么样？

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7 [- o! V' k6 S; b# ~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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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I& v9 e4 N! F. N: t* X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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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
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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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你看电影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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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% I3 h2 c" B+ M  H
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, Q1 d# v& ^! C  ?的详情。

9 o3 j) @4 n% t. T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9 k) A6 t0 k0 O) Z% m& N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$ r% B# ?! M  B$ S. O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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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
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
/ X! T3 a  r% D: f6 w! q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( {1 P- O  r* i
  f, g' J9 S# |0 \" D3 A, [  N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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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f. r# t5 L! Q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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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d( R$ M$ o) ^6 u: G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
) f0 H4 [( ]  Z/ r/ Z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
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3 G. a. I( O% _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6 h7 d' F$ n4 ~4 `' V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: z: U& Y/ O; F: |. p- H8 K( ~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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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& }- A8 K4 Y. ^6 }* z/ k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6 ]8 E+ ?# b3 S5 ]- t
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2 T% ?. p/ y" S4 ]- N; k0 \% D0 V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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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
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$ j9 u7 b( i5 j: z9 r* Z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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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' g( i- E- K  D$ C; M" y' N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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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0 b0 V- n! q) N+ W( U# _6 ]0 K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3 w" M3 b. Q( A0 y. X- h# B0 z& Q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7 {; d, X9 f) E3 h* I5 n0 |, h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$ Y# d  N* R! ^5 H9 N. F5 p苦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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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P+ F, U2 C0 Z$ O+ Q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8 m/ n& t: v' Y2 ^8 o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: a* E; J: U$ Q' a+ N7 v4 h  B' ~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5 e" y' @- [0 j; q( G. w) Q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
4 o) S7 t4 K1 J) p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
& f% f5 Y( H! @7 [" x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/ K1 P) V4 }$ n* e+ ^1 @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9 {6 l7 F  F; J, `$ K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
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
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5 U9 ]3 P; k3 m1 A1 v; R4 {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. ?5 q3 Q- p! x6 v! r; h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
! w% m, G7 t; c( @8 [; t- q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* |. w' l4 C- H6 S2 j  H+ ?% ]7 }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" m! c6 S2 b1 P+ z; K) a/ \$ J人”的。

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1 j) w( d# |9 d( I9 c5 Y  u% A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定。”

) P9 n. [" D# s9 s: g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, X! X; [- m4 _+ n/ g: x. m先生。

9 w! W* @/ x- e8 B/ P4 ^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; Q0 F+ o2 i7 q0 Z& R8 _花朵微笑时。”

3 ^, W! B, U4 T0 N% `# t5 e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3 `* P) G9 u+ \' i3 u# W; m
. K8 K% b" G+ Q; A- _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4 d: n2 |# a, x5 ?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4 s2 z" M! q- Z$ _) Z" t7 P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9 S# y4 x0 z5 n* I  k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: U6 r. c! X* c* ^& d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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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时在科学院长大，有不少面对一些“传奇”人物的机会，现在想想，他们在生活中其实也

多显得平凡。华罗庚 -- 我印象中是个柱着拐棍在楼群里散步的胖老头儿，旁若无人而大家

都自觉给他让道 -- 汽车和马就不让了；杨乐，象个温和的中学老师，87年和平年知识竞赛

$ `# H  Y4 U1 d1 v0 E" v* M) O: x- k，有一道题是杨乐的成就，就是利用萨爹在大街上抓到他问出了答案，对了，他是走路上班

9 w, k6 b: D$ n$ y；不过，陈景润可算比较另类。

& G; d- y9 d/ }7 Y0 v9 l4 g1 I第一次见他很有印象。那时某年幼,数学所的诸位仁"叔"带一帮孩童到机关看电视。

2 `" x) a0 Q% R; N' D; R那年头老百姓家没有电视,数学所楼里12寸昆仑很牛气."带你去单位看电视"是相当级别的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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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v, I2 {+ N% }3 O, u励.某们看的正入神,黑沉沉中后边飘忽忽进来一位,穿着棉袄(大夏天的),无声的到了萨爹身

边,停了片刻,才慢悠悠开腔:"老萨,你出来一下,我找你有点事.”就这么一句话，孩子们都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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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n* r+ e4 Y) r出声了,某也说不清全身上下怎么个不得劲法,后来看了405谋杀案,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-- 一

拍桌子,嘿，就是这个感觉呀.两个人在黑影里嘀咕几句,最后萨爹说:"行,就这么吧."那人又

; \- w& z9 C/ d% y6 S3 \没声的飘出去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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萨爹回来,萨娘问他，来得是谁,他说，所里同事,叫陈景润.啊,某就此记住了此人.

可巧萨娘也十分好奇,回家路上和萨爹聊了陈君一会儿,那个时候陈景润还没出名,但大家都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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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v* A! Y. y9 i  s: ?3 w道他身体不好,是那种脉搏跳动过缓,体温过低的症状,体力不好,反映比较慢.所以他虽然性情
5 L2 Q& s  c, w" p& v2 s
极温和,还是没有对象 -- 那年头知识不值钱,找对象重要条件就是得能扛越冬的大白菜,陈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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润显然不具备这个水准.当年某到奶站去取牛奶,看张广厚的飞车是一绝,这唐山大个为了省时

间,把奶瓶挂脖子上,下车时噌的一下人进队,车子照样往前蹿,到代销店门口两棵大树中间自

动夹住,从不出错,可见其娴熟的家务,他那时候也四十好几了吧.

但是反正就这么记住了这个人,后来听说他出名了,还挺吃惊,他呀?!

其实陈景润虽然比较呆,但到底是文化人,有时候也挺幽默.他后来出了名,人家帮他定了陈夫

* d! c, X/ W) d. N' u6 g人叫由昆 -- 给他写信的姑娘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能气死古代几个皇帝, --军人世家,非常利

索的一个人.结果有一天碰上陈景润,他一身板绿,外加一件超长的军大衣,形象十分怪异，冲

; T# J5 S  e1 P& [9 G9 o. ~萨爹一笑,曰:"我参军了啊." -- 敢情，都是陈大嫂的行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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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一次某和萨娘在北大附中门口碰上他在那儿看汽车,因为这地方出了科学院,他又没出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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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习惯,萨娘便问他怎么回事,陈一脸苦笑,说:"我搬过来跟猪作伴来了."细问之下，原来科学

( f- s" j) ~( m4 b9 U院在这里有一套房子,条件不错,分了给他.但北大附中附近有一个屠宰厂,屠宰的时候八戒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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抢天号地,弄得这心慈手软的书呆子心烦意乱,只好出来躲噪音了.后来好象还真给他换了套房

子.

% X+ k" J# M% S/ M- i* k  U陈成名以后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,比如有说他房间地板下边藏金砖的,有说他通苏联的,那些

某没法证明,但有一个说法是陈以前曾经耍流氓,倒不全是空穴来风,某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,

说出来以正视听.

zzwszj

关于陈景润“耍流氓”事实的真相令人啼笑俱非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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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i/ k5 Z- I( g当然还是陈没有出名的时候,他虽没有出名,但身体确实不好,那时候张劲夫管科学院,为人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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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不阿,对陈这样的老九组织上还是关心的,分房子特意给他分了一间"补房",所谓"补房",就

$ \5 Q& J" G+ M" g! G是利用旧建筑的剩余空间,比如地下室之类改造的住居,陈是单身,工龄年龄都不够,给他这样

一间房,您觉得寒碜？那个时候对臭老九来说已经很照顾了！

话说陈的这一间,原来是四层上一个厕所,封死了马桶,但是没有拆,陈挺满意,正好做床架.而

6 p4 f  s( o7 v. O- p且这个地方清静,后来歌德巴赫猜想的证明,很大一段就是在这里进行的. -- 不要以为某夸张

,1988年,某的教授,白寿彝先生的高足夏露先生在北师大住的也是厕所"补房".

/ g: B8 d/ {' c0 F- u2 L没想到问题来了,这个楼下有个公共浴室,当然比四楼低多了.

* R/ _; j: ^: P& o3 F0 c! H女浴室的窗户和老陈的新居正好斜对着,为了通风打开几扇,到开放的时候老陈往下一看,只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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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e. ]& ?. w3 N) u: p& T& H白花花的人体好象妖精打架.说起来老陈这书呆子乍看此场面肯定是吓了一跳.如果换个人会

* s5 t+ Q) E. c+ x( U$ S怎么样呢? 某想不出,但是老陈觉得这不好, -- 至少是影响研究工作的,他决心要改变这种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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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h8 h1 ^/ g1 L) {3 t碍观瞻和伤风败俗的行为.怎么办呢?如果换了你我,会不会悄悄和管理员谈谈?或者在自己窗
6 ?( _$ z' A. y  x
" Z; ~2 Z$ `- |9 J- t* T户上挡个帘子就得了?可是老陈不会和人打交道啊.

他的招真绝 -- 他写了一张小字报,贴到了浴室的门上.他写的意思是,这里浴室斜对着我的窗
/ U3 m- H! w( j# I/ a* S$ ]8 L: d- b
! e$ V) x( v4 U户,开着天窗从上面一目了然,这可不好啊同志,要是有坏人到楼上,那就什么都看见了.有碍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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瞻,伤风败俗,建议大家以后洗澡关上天窗,云云. 当然不是原词,原来的早就让大伙给撕了.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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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N  f: m5 V9 m( J了,工工整整书上大名:陈景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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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B( C5 e+ _- k3 H那年头,大家可以想象第二天女工们去洗澡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,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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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反正是恼羞成怒的娘子军一拥而上老陈的宝宅,骂的骂,砸的砸 -- 好在也没什么可砸的。有

: y) r# F% L0 a0 u+ i人还亮出粉拳要揍这个"臭流氓".幸好有人叫来了领导,领导当然明白老陈的为人.-- 让他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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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E7 ?, B& \! _+ ~流氓他也没学过呀. 当然是把娘子军们训斥了一番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有趣的是虽然闹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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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K4 F# F3 Q9 J% @$ `澡堂的天窗关了几天,后来还是照开不误,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忘了上面有个"流氓".

由此总结出的经验,女将是招惹不得的,好斗而且团结,不然有跪搓板的时候.这件事在科学院

6 O4 a" ]4 j' b) H2 C" s的人基本都知道,但好象没人报道过,可能因为不象撞电线杆子那么容易说明白吧.

还有就是他到未婚妻娘家去,前一天人家给他带一盒蛋糕来,他便也带一盒蛋糕去,如果人家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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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的是梨子,他也回赠同等数量的梨子,这被称作对数学头脑的嘲笑了,其实是他学着人家送礼

,不然他不会.这样的人物科学院俯拾皆是,熊庆来十大弟子各个熠熠生辉,最著名的当然是华

罗庚,其次就是严济慈.熊老鹤驾归西,严去探望时携小苹果一袋,虽然干而且皱,正值食品危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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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~% F' E/ L: S' Q; ^的时候,师母非常感激,且一再称赞.严感动不已而呆气大发,以后每逢老师忌日,必携苹果一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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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\1 l$ b! P  w8 l6 q去看师母,必小,干而且皱.自云,怕不合师母口味,特地晒过.直到90年代初年年皆如此.当然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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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Z0 x! ~% L  S, x$ O这种苹果现在小孩子也不入口,所以夫人干脆单放一盘,让其自己继续干燥,有人问之,则对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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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j, k' F* {3 M$ q"严果",遂成典故.此公平日也是潇洒人物,唯此事好像突然大脑失控不会拐弯了.

不过，数学所出了个陈景润，也不全是好事，至少有一段弄得大家鸡犬不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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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就和陈景润无关也有关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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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出名以后,一时天下大乱,因为中国人的媒体太会宣传 -- 记得韩国世界杯和神奇教练
- A( K8 T4 i% X: E; _/ K/ {6 w2 U的故事么？陈景润简直一步登天（那些日子难得见到他，见到时某的感觉只有一个 –
4 H% R& a" k: p, W. H2 O “惶惶如丧家之犬”，当时觉得这种感觉好奇特，后来才明白对陈来说，他的生活全
错位了，某的感觉也不算错。）一时多少英雄豪杰都不禁扪心自问：我就不是第二个
/ I) s1 F7 J, B2 f9 Q陈景润？咱们国人起哄的本事天下第一。数学所就接二连三收到各种“天才”的来
信，各省市也不断发现有人证明了各种至今无法解决的科学难题，送到科学院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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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O2 J# K+ h% V, a( ?5 p+ O但这里头水分就大了去了，数学所开始十分重视，萨爹就参加过一个“天才”的发表
2 H( v8 p6 |; @- J8 C* x会，他自称解决了费马大定理 – 这玩艺儿困扰了数学界三个世纪，他好像一个星期
就给证明了。开始时是他讲，科学院的学术空气是比较开放的，很快就有坐在下面的
研究员提问题。顿时让“天才”张口结舌，但是下面另外有人就提出反面意见，两个
数学家开始争论，转眼其他人纷纷加入，你一笔我一笔在黑板上交锋起来，这哥们根
, [" I" K* j+ ^+ e# E6 z本插不上手，只能发呆。原来他连这个定理的内容都没有闹明白。带他来的好像是个
/ R" _7 g0 [( d5 \* |9 C. j地委书记，气的拂袖而去。剩下一帮呆子围着300年前的玩意儿大呼小叫，还有一个
满脸是汗的兄弟在那发傻。

  t( j- L. c: W8 n" B当上的多了，数学所接待“天才”不免有所简慢，就有人在媒体上攻击科学院是
; q) D5 A, m0 y: w# x“阎王殿”，水泼不进，压制人才。这样的文章多了总不好，领导们一研究，专门设
一个接待处，只一个人，（后来此人大名鼎鼎抑或臭名昭著。）就是原来在后勤的艾
大爷，此公原是四野军官，生性暴烈，人称“艾大侠”。从东北打到海南岛，娶了海
南的艾大妈，回北京调科学院，因文化不高，好打抱不平且老资格傲上，领导头疼一
+ X8 e3 b2 @% b6 A6 j直难得重用，这次算派上用场了。所里专门找人教他十几道数学题打底子，老艾脑子
4 _, J+ T6 ?% ]* F2 f: F也算好使，加上军人的认真劲，这十几道题里外参详的清楚透彻，就走马上任。

: q1 h$ b) |$ \; N+ ]" V, H见到“天才”，两边算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，首先气势不输给你，然后，管你研究的
: e  s5 {% \! ]/ r是什么东西，老艾就这十几道题里抽出一道来让你做，做不出来？艾大侠把眼珠子一
+ s0 w. C" l1 k; \. u瞪：就这水平还来科学院？你回家抱孩子去吧！

, P7 z& K( ]3 c" V2 E4 z也真邪了，就没有一个过得了艾大侠这一关的。俗话说秀才碰上兵，有理讲不清。老
艾的接待处，成了“天才”们的鬼门关。现在打假，还真挺怀念他。

0 h# }; h' O" x, h% [6 z# y7 S3 s那个时候可不行，满街“打倒艾XX”的大标语，上纲上线都快把他比成林秃子了。但
  f! {, Z% `6 x+ Z是谁也不敢跟他当面顶牛，数学所里清静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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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S3 R0 T7 }' J8 \4 r7 O那时，某走在数学所前面的林荫道上，这里总是很热闹，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做出种种
$ K8 H1 q7 f4 m4 ]* x奇怪的举动，比如举着一个横幅，如同现在的某某功，上边写着自己解决了什么什么
问题；或者在两棵树之间自顾自开讲，也不管有没有人听；或者在地上用粉笔写一大
+ S% a$ ~% q; Y$ `  J堆算式，看有没有识货的。好像都是艾大侠的受害者。这个局面持续了好长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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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再没有见过国人比这个时候更痴迷科学的时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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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R/ s- A. d0 c9 Y6 H9 l. x6 [+ m皆拜陈景润之赐。

sunchuren

挺好的。

建议楼上的以后发长文可以用附件的方式，便于朋友们下载。谢谢。

数学王子

这个建议不错，以后我们会注意的！

Thi-Thi

陈景润-除了数学什么也不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