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景润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(1933.5--1996.3)是中国现代数学家。1933年5月22日生于福建省福州市。195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。由于他对塔里问题的一个结果作了改进，受到华罗庚的重视，被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工作，先任实习研究员、助理研究员，再越级提升为研究员，并当选为中国科学院数学物理学部委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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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是世界著名解析数论学家之一，他在50年代即对高斯圆内格点问题、球内格点问题、塔里问题与华林问题的以往结果，作出了重要改进。60年代后，他又对筛法及其有关重要问题，进行广泛深入的研究。

1966年屈居于六平方米小屋的陈景润，借一盏昏暗的煤油灯，伏在床板上，用一支笔，耗去了几麻袋的草稿纸，居然攻克了世界著名数学难题“哥德巴赫猜想”中的(1+2)，创造了距摘取这颗数论皇冠上的明珠(1+ 1)只是一步之遥的辉煌。他证明了“每个大偶数都是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”，使他在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上居世界领先地位。这一结果国际上誉为“陈氏定理”，受到广泛征引。这项工作还使他与王元、潘承洞在1978年共同获得中国自然科学奖一等奖。他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和其他数论问题的成就，至今，仍然在世界上遥遥领先。世界级的数学大师、美国学者阿 ·威尔(A?Weil)曾这样称赞他：“陈景润的每一项工作，都好像是在喜马拉雅山山巅上行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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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于1978年和1982年两次收到国际数学家大会请他作45分钟报告的邀请。这是中国人的自豪和骄傲。他所取得的成绩，他所赢得的殊荣，为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树起了一面不凋的旗帜，辉映三山五岳，召唤着亿万的青少年奋发向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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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共发表学术论文70余篇。

Thi-Thi

陈景润-除了数学什么也不会

数学王子

这个建议不错，以后我们会注意的！

sunchuren

挺好的。

建议楼上的以后发长文可以用附件的方式，便于朋友们下载。谢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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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就和陈景润无关也有关了.

他出名以后,一时天下大乱,因为中国人的媒体太会宣传 -- 记得韩国世界杯和神奇教练
的故事么？陈景润简直一步登天（那些日子难得见到他，见到时某的感觉只有一个 –
“惶惶如丧家之犬”，当时觉得这种感觉好奇特，后来才明白对陈来说，他的生活全
# o- ]; M( Q1 F* b$ Z8 v+ U错位了，某的感觉也不算错。）一时多少英雄豪杰都不禁扪心自问：我就不是第二个
. J, r$ k$ t6 F& z0 {陈景润？咱们国人起哄的本事天下第一。数学所就接二连三收到各种“天才”的来
, |/ Q0 u8 w* \( X$ f0 ^信，各省市也不断发现有人证明了各种至今无法解决的科学难题，送到科学院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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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里头水分就大了去了，数学所开始十分重视，萨爹就参加过一个“天才”的发表
会，他自称解决了费马大定理 – 这玩艺儿困扰了数学界三个世纪，他好像一个星期
就给证明了。开始时是他讲，科学院的学术空气是比较开放的，很快就有坐在下面的
研究员提问题。顿时让“天才”张口结舌，但是下面另外有人就提出反面意见，两个
数学家开始争论，转眼其他人纷纷加入，你一笔我一笔在黑板上交锋起来，这哥们根
本插不上手，只能发呆。原来他连这个定理的内容都没有闹明白。带他来的好像是个
) D  r1 R( D- g% U8 S1 E2 k1 n2 [. h地委书记，气的拂袖而去。剩下一帮呆子围着300年前的玩意儿大呼小叫，还有一个
6 `2 P* }3 G5 K1 k  p7 w4 y2 F2 d满脸是汗的兄弟在那发傻。

* d$ B5 c% j+ w当上的多了，数学所接待“天才”不免有所简慢，就有人在媒体上攻击科学院是
8 P7 R& z% Q7 Z. x. _: Z0 P“阎王殿”，水泼不进，压制人才。这样的文章多了总不好，领导们一研究，专门设
- P: h' P9 }- {- p一个接待处，只一个人，（后来此人大名鼎鼎抑或臭名昭著。）就是原来在后勤的艾
% q+ ^3 U: D+ n! g$ |* u大爷，此公原是四野军官，生性暴烈，人称“艾大侠”。从东北打到海南岛，娶了海
$ t: r8 n0 N7 @: X6 U- T7 S南的艾大妈，回北京调科学院，因文化不高，好打抱不平且老资格傲上，领导头疼一
直难得重用，这次算派上用场了。所里专门找人教他十几道数学题打底子，老艾脑子
* v5 b1 U2 @$ v也算好使，加上军人的认真劲，这十几道题里外参详的清楚透彻，就走马上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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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到“天才”，两边算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，首先气势不输给你，然后，管你研究的
是什么东西，老艾就这十几道题里抽出一道来让你做，做不出来？艾大侠把眼珠子一
' b7 G0 y+ x$ @3 \2 |3 L4 S瞪：就这水平还来科学院？你回家抱孩子去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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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n! K! ?( L6 g也真邪了，就没有一个过得了艾大侠这一关的。俗话说秀才碰上兵，有理讲不清。老
艾的接待处，成了“天才”们的鬼门关。现在打假，还真挺怀念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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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时候可不行，满街“打倒艾XX”的大标语，上纲上线都快把他比成林秃子了。但
是谁也不敢跟他当面顶牛，数学所里清静了许多。

- L. _  _& A8 j3 e' `& b/ @# H5 Y4 J那时，某走在数学所前面的林荫道上，这里总是很热闹，经常可以看到有人做出种种
奇怪的举动，比如举着一个横幅，如同现在的某某功，上边写着自己解决了什么什么
问题；或者在两棵树之间自顾自开讲，也不管有没有人听；或者在地上用粉笔写一大
" Q) g. B" _' u  N! m! v堆算式，看有没有识货的。好像都是艾大侠的受害者。这个局面持续了好长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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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再没有见过国人比这个时候更痴迷科学的时代了。

* i+ f" S: k& ^  s9 }5 d4 u' N皆拜陈景润之赐。

zzwszj

关于陈景润“耍流氓”事实的真相令人啼笑俱非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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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还是陈没有出名的时候,他虽没有出名,但身体确实不好,那时候张劲夫管科学院,为人刚

8 x9 \1 l/ Y* s$ \$ h正不阿,对陈这样的老九组织上还是关心的,分房子特意给他分了一间"补房",所谓"补房",就

是利用旧建筑的剩余空间,比如地下室之类改造的住居,陈是单身,工龄年龄都不够,给他这样

一间房,您觉得寒碜？那个时候对臭老九来说已经很照顾了！

5 t7 w6 l2 }; r6 `) b# S/ M( v话说陈的这一间,原来是四层上一个厕所,封死了马桶,但是没有拆,陈挺满意,正好做床架.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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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这个地方清静,后来歌德巴赫猜想的证明,很大一段就是在这里进行的. -- 不要以为某夸张

,1988年,某的教授,白寿彝先生的高足夏露先生在北师大住的也是厕所"补房"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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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想到问题来了,这个楼下有个公共浴室,当然比四楼低多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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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d+ H4 e0 x5 Z: A' ?4 g* l# |女浴室的窗户和老陈的新居正好斜对着,为了通风打开几扇,到开放的时候老陈往下一看,只见

白花花的人体好象妖精打架.说起来老陈这书呆子乍看此场面肯定是吓了一跳.如果换个人会

怎么样呢? 某想不出,但是老陈觉得这不好, -- 至少是影响研究工作的,他决心要改变这种有

7 `1 u) ?7 u* E- U; j0 T4 x碍观瞻和伤风败俗的行为.怎么办呢?如果换了你我,会不会悄悄和管理员谈谈?或者在自己窗

户上挡个帘子就得了?可是老陈不会和人打交道啊.

他的招真绝 -- 他写了一张小字报,贴到了浴室的门上.他写的意思是,这里浴室斜对着我的窗

+ e* a3 w! w: Q5 e/ n* L9 w! z户,开着天窗从上面一目了然,这可不好啊同志,要是有坏人到楼上,那就什么都看见了.有碍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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瞻,伤风败俗,建议大家以后洗澡关上天窗,云云. 当然不是原词,原来的早就让大伙给撕了.末

了,工工整整书上大名:陈景润

那年头,大家可以想象第二天女工们去洗澡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,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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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b" W# a6 R7 _. i" h# q+ ]' P8 M+ K,反正是恼羞成怒的娘子军一拥而上老陈的宝宅,骂的骂,砸的砸 -- 好在也没什么可砸的。有

5 Z+ B/ T4 T' s& `! C- J人还亮出粉拳要揍这个"臭流氓".幸好有人叫来了领导,领导当然明白老陈的为人.-- 让他耍

流氓他也没学过呀. 当然是把娘子军们训斥了一番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有趣的是虽然闹事,

) g; r  w: E" ^' j7 G0 f澡堂的天窗关了几天,后来还是照开不误,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忘了上面有个"流氓".

- D% l6 c( |( J7 Z由此总结出的经验,女将是招惹不得的,好斗而且团结,不然有跪搓板的时候.这件事在科学院

. l/ {/ A) {& n3 w& t2 ?8 P1 y的人基本都知道,但好象没人报道过,可能因为不象撞电线杆子那么容易说明白吧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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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就是他到未婚妻娘家去,前一天人家给他带一盒蛋糕来,他便也带一盒蛋糕去,如果人家送

来的是梨子,他也回赠同等数量的梨子,这被称作对数学头脑的嘲笑了,其实是他学着人家送礼

, z, U" m: K- t- X& }/ R8 M,不然他不会.这样的人物科学院俯拾皆是,熊庆来十大弟子各个熠熠生辉,最著名的当然是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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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j2 {1 F8 x5 D: k, f0 Z; g罗庚,其次就是严济慈.熊老鹤驾归西,严去探望时携小苹果一袋,虽然干而且皱,正值食品危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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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^7 q3 z+ I" U" L) C8 e0 E+ C的时候,师母非常感激,且一再称赞.严感动不已而呆气大发,以后每逢老师忌日,必携苹果一袋

* s5 E& c4 w) \# G8 f7 P去看师母,必小,干而且皱.自云,怕不合师母口味,特地晒过.直到90年代初年年皆如此.当然,

# A& k  j/ K) E  Y0 X这种苹果现在小孩子也不入口,所以夫人干脆单放一盘,让其自己继续干燥,有人问之,则对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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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严果",遂成典故.此公平日也是潇洒人物,唯此事好像突然大脑失控不会拐弯了.

不过，数学所出了个陈景润，也不全是好事，至少有一段弄得大家鸡犬不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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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时在科学院长大，有不少面对一些“传奇”人物的机会，现在想想，他们在生活中其实也

  Y5 p$ q9 c. T, y多显得平凡。华罗庚 -- 我印象中是个柱着拐棍在楼群里散步的胖老头儿，旁若无人而大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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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自觉给他让道 -- 汽车和马就不让了；杨乐，象个温和的中学老师，87年和平年知识竞赛

) K/ B1 D1 Z, V! N* U，有一道题是杨乐的成就，就是利用萨爹在大街上抓到他问出了答案，对了，他是走路上班

；不过，陈景润可算比较另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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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见他很有印象。那时某年幼,数学所的诸位仁"叔"带一帮孩童到机关看电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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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头老百姓家没有电视,数学所楼里12寸昆仑很牛气."带你去单位看电视"是相当级别的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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励.某们看的正入神,黑沉沉中后边飘忽忽进来一位,穿着棉袄(大夏天的),无声的到了萨爹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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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,停了片刻,才慢悠悠开腔:"老萨,你出来一下,我找你有点事.”就这么一句话，孩子们都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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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S7 j, `" j# P+ q6 X( i出声了,某也说不清全身上下怎么个不得劲法,后来看了405谋杀案,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-- 一

拍桌子,嘿，就是这个感觉呀.两个人在黑影里嘀咕几句,最后萨爹说:"行,就这么吧."那人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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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f- y+ [' a& C% @. k- C2 h没声的飘出去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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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^% F* I! ~. j0 U- ?; H: E萨爹回来,萨娘问他，来得是谁,他说，所里同事,叫陈景润.啊,某就此记住了此人.

可巧萨娘也十分好奇,回家路上和萨爹聊了陈君一会儿,那个时候陈景润还没出名,但大家都知

道他身体不好,是那种脉搏跳动过缓,体温过低的症状,体力不好,反映比较慢.所以他虽然性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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极温和,还是没有对象 -- 那年头知识不值钱,找对象重要条件就是得能扛越冬的大白菜,陈景

润显然不具备这个水准.当年某到奶站去取牛奶,看张广厚的飞车是一绝,这唐山大个为了省时

间,把奶瓶挂脖子上,下车时噌的一下人进队,车子照样往前蹿,到代销店门口两棵大树中间自

动夹住,从不出错,可见其娴熟的家务,他那时候也四十好几了吧.

1 j' _  A; E0 v: y但是反正就这么记住了这个人,后来听说他出名了,还挺吃惊,他呀?!

其实陈景润虽然比较呆,但到底是文化人,有时候也挺幽默.他后来出了名,人家帮他定了陈夫

人叫由昆 -- 给他写信的姑娘无论长相还是人品都能气死古代几个皇帝, --军人世家,非常利

索的一个人.结果有一天碰上陈景润,他一身板绿,外加一件超长的军大衣,形象十分怪异，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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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d/ Z6 A* }) U4 t; E. v8 B萨爹一笑,曰:"我参军了啊." -- 敢情，都是陈大嫂的行头。

8 [6 ]$ s4 L9 B) |7 r) ?, G7 o# d( f还有一次某和萨娘在北大附中门口碰上他在那儿看汽车,因为这地方出了科学院,他又没出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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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习惯,萨娘便问他怎么回事,陈一脸苦笑,说:"我搬过来跟猪作伴来了."细问之下，原来科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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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^9 g$ S. n1 g4 C% N! G% X/ y3 ?院在这里有一套房子,条件不错,分了给他.但北大附中附近有一个屠宰厂,屠宰的时候八戒们

: l+ N7 Y, t4 F3 X1 a抢天号地,弄得这心慈手软的书呆子心烦意乱,只好出来躲噪音了.后来好象还真给他换了套房

) _, r+ D+ T, G0 r- }子.

陈成名以后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,比如有说他房间地板下边藏金砖的,有说他通苏联的,那些

某没法证明,但有一个说法是陈以前曾经耍流氓,倒不全是空穴来风,某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,

说出来以正视听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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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6 K5 j* t7 B; \+ z; U抵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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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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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z8 l; l, R3 k+ r3 h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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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s5 N/ n9 d3 c; Z/ H9 ]- v: q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( L. w5 {+ v5 D' l* V/ [1 C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
: @9 T. I# l5 q8 P, r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' y9 V9 g: u( l$ x; ?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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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
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; E7 _; ]- Z& P+ B* B: F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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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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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m9 z4 z5 H( }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, {  e. K' X  N8 m/ j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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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`6 ^4 ]3 P: L2 U+ _& \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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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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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i- H; ~, E6 x% z/ t5 y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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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y7 y, g* c( x/ i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$ a* S1 w( s, ^" q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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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]/ `7 |  V' {0 O+ F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
& B5 x, s8 W9 h* p5 W; U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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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) B+ h7 t3 e# I8 k2 d7 `" G* B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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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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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6 Q' b! @# x1 U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! U, y8 w5 H  n; f8 Y/ h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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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9 m, U; U* _0 a9 l7 n4 B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& k. b, I; J' K" N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5 G( j& v9 N* n# v% X报。”

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
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6 g$ P  g4 X8 O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
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' d! \) ]6 x1 h7 p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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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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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% ]: B) T7 |- `( {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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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D1 T# _4 A; ^3 e% q6 K, X9 y. g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; a: o0 [& A" @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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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# b6 W0 X" o5 w7 _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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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^0 _$ V1 ]! Q- R0 ?# h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9 B4 a3 W# J) O, l2 g- `5 p! S1 l- W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
. H( k$ y9 D) @7 B, J' _! }" c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* |. @. E) g# \9 u* V( Y! G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. |8 b  \: R" R+ j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% W. G$ [: H' I0 |' R$ a& y5 n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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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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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! A/ y6 y' K+ O0 D; R& t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- C4 W: t7 n7 |# [6 y% w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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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T( h% S8 E4 {2 L: u2 l; ^' b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' `) O; K6 J  ^, v5 f1 P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5 A0 t! i, A/ K) U; n, r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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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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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
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0 G) d1 K( Z! [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. o4 c1 a5 y& m: u; V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
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1 M" F7 T5 j7 b+ d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2 t6 O+ j* s+ J. E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  C7 U( R, z# t屋里没人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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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
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" Q; k6 J/ v) x2 e! h7 f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" y. G* c3 M# k( }- _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
9 F7 c4 s% Q, C$ f! ]7 i" \3 _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$ ~' e, f: ]& C; J( l0 e1 y; s8 u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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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G& b0 F* T$ K/ a! l) [& ~+ w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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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N) K7 w, F$ u3 e+ y6 U) E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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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了小屋的门。

4 P3 k# N" K: n) f1 Z; w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! X; l% ?) s8 k, p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
: O* s) k) {) c; `$ l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
7 ]: R: B* \$ z: Y& n) L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
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: N5 Q: i, A) m3 f5 k5 `) L/ V2 q学校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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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r. F/ Q+ Q, u. W. H3 T: s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1 l) Z, I  f. m
  Y: o: _1 e; k+ O( v0 j1 A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' \, u( P5 W; `1 J: H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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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( J. O6 ]% Q& c) R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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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( q1 Q5 e% n, ^& ~* o0 l2 {5 s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& Y# R6 s5 W' q  D' x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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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^% t8 `! Q. ^  x9 n) d7 Q* X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0 _, L3 }& w5 X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
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' T/ `) S. d; U3 q# m- ^6 m6 U  D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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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
% ?( s: t# x; D% M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
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8 \) W. _; p* z( j/ s' T$ k* j是满心忧愁。

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/ x! t9 {8 h$ z/ ]1 w: }6 j0 x) Y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
# H) m- U1 d  [% c4 x+ X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) ~6 l* J. K8 w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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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J7 i! m9 S# \7 G% U7 L# n' |3 F0 t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7 m$ l' M) ]( G& h; \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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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F" \; c2 G, e% E( z6 x" _2 ^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. d& d# B* ]- B5 ~" Y7 g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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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
8 m& g0 M( j* M" y, g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' P! D8 w7 [9 u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$ q  ~* P" i$ |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
1 H+ n* p3 R6 }$ _$ S' q. S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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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. R+ h0 f+ u  I; o: O5 A" Z- f  p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- L" q$ p1 z4 W0 ]% \9 \5 {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


0 H! W, C& X7 @! m2 f% h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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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9 ]+ N) ]/ p3 ?( d3 b% H住了他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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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
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
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. M6 u9 F* ?, f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
$ _5 \3 h9 |( {! D2 @, O. d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
7 L. O" U, i3 N. L/ d/ T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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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j4 E& r! r: w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! z) w9 S& u6 ~: l# N' E% u: E4 N& }, [1 d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! G& \8 E# n* s+ q; J$ v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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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g; i) l$ n; x6 @7 T+ \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! j) u9 V8 B/ `# w& L4 g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7 c; e4 p( ^3 s, V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+ q; Z9 B/ Q% D  Z4 l2 k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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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R3 b) G4 `" f( w/ r$ ]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6 d) _8 c4 p" \! G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
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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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! j" G9 z$ f% M7 B+ c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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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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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
" M2 o  g" n$ D3 S( Y' e9 o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  j8 e0 b" i' J% ?$ }什么东西吗？”

0 c1 v; {+ G% Q- j, Z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点钱。”

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1 N$ Y$ i8 W$ s- N4 G8 ?3 q$ D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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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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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Y% A' [* W7 s6 `5 _- x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  Q. g, f; _3 T1 e) s# q/ G' _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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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h) i$ S7 p0 A& e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; b. m2 B6 x, S/ c! `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6 J/ C& U0 w$ m+ c: A' v/ y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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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2 s2 X7 c6 ^2 ~0 Y8 J. O锋同志学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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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u5 `9 ~4 t1 |1 l6 k' C1 p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
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
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8 ]6 R- `0 c/ }: j1 w% o3 w1 _3 }0 `
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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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/ @7 e9 q7 H( o- o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; A" R" z% q/ T3 {
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; \. P$ q: _$ z/ j9 }
' U$ B, g4 q3 {/ T* W, Q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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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W! u# Y% u1 m1 S6 }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2 u7 V* K6 _$ D2 O' T1 n; e  q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# t; z( m4 [" {. Z  O. r" s" c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
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
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
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- r1 z- B( f: U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8 R) `$ g8 O, p* `! b) n! p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( H0 Q: w) A/ o+ h
1 L( e# Q" \' P, B) G+ c. A$ L* j9 m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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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* p8 x% M% X  {" G9 f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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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e! z9 d, o1 Y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! N" G6 O% a1 H/ J- K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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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\/ T1 ?8 c1 T* a8 {- g$ v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
" ~5 \$ m1 ]; R2 ?4 I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; B8 A  N8 V& ?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
, Q5 s% W3 }$ i" o" u5 F- d" f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0 L6 O0 Z# B7 f8 {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
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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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& V8 H1 C- |- q- A4 O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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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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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s7 z8 L4 J4 {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
1 y) K7 B  M' J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: a$ x& c1 `5 }$ S: v2 ?: A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, p! ?( R6 B, X# }- \, K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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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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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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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W5 @+ T+ V3 K) n/ I: E* ~1 V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
7 ^8 p9 Q; @6 U) b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( z+ l. @" _8 z7 l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
" h3 W3 g* z- _$ Q  _/ K3 ]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
* A! P  `6 ^" G% x# ~1 f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; B+ P8 _' [5 \3 y  L; ?) @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
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) Q& j4 m% t0 U. ~' z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
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( H! p& f' R9 ~+ P2 z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6 b9 v1 t5 }9 T% Q/ W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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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c5 [* y. O, g2 t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. U/ S% y' {0 z4 q1 }7 g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  C  K4 k: H  K0 d" W告。
: E( i( X! l2 d. {3 {$ N: A
( r- T! P3 K+ r# N! V8 m8 t' ^# ^' C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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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7 D0 b, ~! _/ t) `9 V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8 G8 R9 f, c* i" d% N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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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t. O) I# K- h! I9 P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) X" j8 A- O0 `2 b2 ~* j9 R# m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
4 y% F: d8 M& D. i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% ?% L0 A( ^" x所措地站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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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
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4 M0 Z4 S" ?( Y" {+ d. J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3 G7 ^' I7 N2 N+ G6 W; G6 g
, @" n/ {$ V- x  b& ~5 o$ k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$ W9 s2 Z2 T* e! I8 O0 o  u0 g- I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
6 I, F$ R& G  _3 t. T/ l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  s8 J2 Q3 {, F; I- v# \3 e( n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
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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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
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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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B1 s' M$ m$ Y5 p& L$ {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& k/ @4 c' T- [% N
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8 U% h; u/ m* c8 f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" w; G* }6 r$ ?/ z! }的锅炉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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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V8 Y* Z4 y$ d" x3 G: a+ q  p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3 ]! _( _# Y( C8 f' s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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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搬。
3 s, P: j: Y+ I2 @; Z3 W
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
" T( e1 F+ w4 y! Z0 B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, f* Z8 B( P, c0 I/ c6 \9 }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" M, x# S+ U" `- m" Q3 Q4 N8 }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) k  ?; @- K: t% n! R: _6 u
( d+ T7 {$ Z! W( p# Y' }( k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. n# P9 @1 {0 U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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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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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
0 U4 E# }$ v. J, T, Q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
" m: @" Y8 n" ^, P+ e. M) g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
& w2 ~: m& Z* z: i. D“要交多少？”

* H$ {$ q3 D2 [* j, y! }- R/ j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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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L' c$ j* u# D4 n; ^- |0 f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了。”

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( \8 m8 G- s" e# f9 V, P7 a1 q/ n7 @( e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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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" d* S" L  h- c9 Z' X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& {$ L$ H* {+ A3 V% I9 U3 Y) w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. o7 y' ^2 D# a- s然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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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Z: m* F$ k* H" m3 a+ W6 ]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7 f7 b' r( N3 v* L3 y- K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& D% a# w/ I( d$ }: Y0 v6 J" N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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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t' Z: C1 {  R) T. v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
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8 m, h0 a, f& b! _; ]0 J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
- {/ ~+ @! Y- D; J4 w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" B3 w+ l0 M1 b( _- R' L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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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
; o3 U7 }* ]. p4 O. p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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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+ P3 \% p" L: G' R% H
2 X& N5 q$ d) ^& x. k8 B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) E! Q, e% {' f4 |4 W$ @: b* G6 t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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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$ b" X0 V& C& C4 a3 d2 e' R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' o7 [4 X7 A, M# e% r* H8 e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) I1 C; ]2 o" l+ K6 W
9 J) H9 }! R& S$ z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& `6 A( [, ^4 Y. ^- Z3 x
3 c: k6 B  A2 ]3 L( C  w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6 d& x( `' V# E1 U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
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会如此固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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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j! q" k5 |5 U, N' u( o6 k; K0 H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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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L7 Q  J3 }' V% Z9 d7 ~, ^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; B9 s, W/ l- t4 R* p4 q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0 q1 z  ^- c/ k( e: h+ v- D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
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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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K( O! x7 R; @6 t! ^+ V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" v* w# v) @% j1 W7 m/ z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
6 ^- H; G! Q# f- ?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
8 W8 k% p% L$ ^8 O# d' c* @/ K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. J5 U& m+ f  p( x2 I: y1 u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. j, I' b6 ~8 M$ O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2 C' j, B: D6 t8 U9 C
9 Y; p# b& v! M. A3 Y# m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7 Q1 O8 ]5 J+ i$ x& \* a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& Y; ~: ]. j. z% E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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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4 f) J+ a1 Z4 C# H% P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! g- B" b, h9 p+ Q1 Q实事求是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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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+ F/ R. P& X/ M* m2 }& X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
# a1 `9 H9 j5 O5 W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) V1 Y7 F# B- A7 h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
! t% P5 g. B! R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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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\6 F) Q$ H. l& m3 {  z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
: g7 \9 \8 g( L: D; C0 L5 g5 ?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9 l9 X! B3 T, N) a8 L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) L# d. g" M/ r+ B8 C1 i. [5 {% D怎么能讲。

6 v. U) H6 X3 X( b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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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]& B+ c$ m  r$ z/ |0 ]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) C0 y4 e& Y+ P/ M3 u
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' Y& T: C5 C, x5 p* V# ^" w5 q# C
# ~; c7 Z$ k( `6 u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6 f  _* {: w7 J; K( Y8 ]
1 K/ A4 Y. S' A! t1 r* q5 }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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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3 o$ _9 S) @+ h( ?, u( m
- s! W) C* R. l+ v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; L; b$ ?8 D+ `( b) f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5 x1 Y8 r) a- w, e$ B# H& h6 l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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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. K8 h% R+ v% l! u0 `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& @  F4 q* o2 W, N( @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$ a, W3 x) r" a0 W; k  P* \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% T# U3 b" r$ @6 A5 e% b: Z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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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' q. {2 r1 v3 \6 @" d6 H5 C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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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O% R8 s! }' j& M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# c" K$ m4 U8 I2 N/ z( [# ?5 w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+ [$ E# L$ d& l/ O! K9 ]应该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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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
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0 ~( S2 g( W# A7 [$ i$ Y/ C
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
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8 o7 y$ y" ~% z- @- a0 P8 X句“试试看”。

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0 O4 f+ L" K5 `& j" x4 V; d7 r8 |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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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5 W2 p8 Z8 {9 t0 P" Y$ X" @0 m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
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+ Z' [) s& P7 R( X  A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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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^' [7 g1 `" [8 d2 r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
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) h# e+ W+ G: w% Z/ c家就好了。”

9 C; `+ W" F8 R$ \6 B* x: R4 N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
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0 h3 B& Q2 L" s! o; E
1 P% R$ r% P) O5 B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世界之外。

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
: B- Q' l* e8 n9 V9 C% b6 d) N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
0 L( x8 N$ w/ ~" q8 W8 N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
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5 Z) Y3 D. M0 R+ J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
# R% H3 c- q1 M1 v* c  P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" h, ?% p. ~" f( a7 F- F了贡献。”
7 L1 S0 H' A5 C) z6 R2 W( q& }- w
& M/ ~5 R& W& ]- Y4 }3 e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
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
! _/ N2 [6 v5 o6 W* \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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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\2 N( O: ?/ g) Q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3 m7 P# A! q5 D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
+ E) ?+ @6 r) ~/ Z2 T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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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% {& g0 Z# \8 e" y& y
. [' Q1 ~* }$ u7 {4 e0 ^5 k% e+ _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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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3 N5 B% l- M# D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3 U' q* m1 m0 E" H/ Y2 b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3 Z. B- g% Q* m" v) D; y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6 m* P7 b5 f: d) V8 [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
9 e( m( J, A) |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  l8 P! E/ d2 W2 U# N' I1 z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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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纸上的字儿话。

3 y5 @9 c4 s, e; {0 b+ j6 q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( {4 k. d  E6 F+ E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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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* C8 q7 n- o! [6 W0 S! T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8 @4 T5 v7 X- z- {/ n
7 ^4 n( ?; y9 q+ N- q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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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X& f' s7 l( v7 |: m; p& G, [* e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. K9 |5 Z7 H: z/ F/ n: v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' N+ ^% D& u! F, M/ p% G/ X  L  b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
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: j; r  x4 t- Q# m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3 }3 F6 H+ x& g" A
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* E5 {1 P9 R  K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4 m( {+ Y6 Y. B1 N
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1 O! G/ d% v; G$ Y
+ d: q$ ]. S6 h5 o" O- |$ q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
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1 `8 @/ W2 ]# m5 g8 ?尚杰进去了。
( o8 ~9 p  T: o
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. L1 ^- _5 h2 _) c! h# ]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
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
5 e' ?& @8 T$ C5 o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2 \3 R( R4 z$ H: v  f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  J+ ~3 P$ y4 R5 {4 W" r2 R
" @: q0 P# E9 U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2 U- X3 v; ]4 Q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8 Y; S2 {4 ]; L7 Z) [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" r* O* E. s& j( L& v7 s
: Z* E5 ^1 j+ l3 z; j& V( H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9 ~2 q2 q: Q; c; G* L泪水。

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2 {  ^. K' o9 m" g5 {4 y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深长的符号。
9 b+ Y6 Z9 i4 _" w% [% G* \
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: d: E, z7 C7 R* A1 _8 W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巴赫猜想》。
* w- D& j( d1 N' q
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& p( F1 a; X: n; s3 }* O2 S, K8 U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
' G6 J2 m8 S) F2 e9 V9 a5 t3 w" Q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, |: K7 _" x  p2 r' C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; b* N8 [( [- y# ?& i' D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; G" P, y, i. }6 `, ^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% l- E9 \# L7 [! n2 ~- y# C
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$ v; }/ v1 {) R7 v  G! c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, E8 _" f  X2 S- u
4 P& v+ d; D4 X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5 Z4 O- {. y/ n  s& a) i. F
9 W- G6 O4 H* {6 \1 [5 C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1 Q; V6 D7 T. x
+ Y! ^" y& K* D, W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样不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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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I# h3 e, h' o$ F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$ O- P' z# a$ h- f# K( {' a关注。

" N, G6 z: [' D! l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
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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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生。

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% D. U4 R& I9 O& x# E) e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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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]0 u9 D4 ?) b9 P* q  y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# P! ^* e- T- H6 G+ s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  U5 B3 u. Z  ?' h6 x. U* P  i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
+ \! }: E  S5 Z$ I+ |! W0 O* E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0 c+ @$ ?3 d7 p/ y/ b: v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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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  K8 ~+ p2 T! L6 Y6 ^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& O+ [9 k6 A2 ^+ L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
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
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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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: m$ \- b! w* ]$ W8 q- I: U9 ]( j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! A* O9 _6 ^7 N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% M* w2 g% r  e4 H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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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2 x, I" `" u% K. b1 n1 w6 v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# E# A  }9 F) ^$ K见一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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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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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1 }: W, r$ e4 v" O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: ~' j. a) G& e& `; W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
+ [. t7 k" n) `- F) R. Y: }1 e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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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|6 Y% q  t4 w. B5 t' [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% Y$ k8 m2 g) \5 s* p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/ b+ ~' s! `! ?1 v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4 d. j3 h+ {5 _* j: H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% w! y3 }* E1 c# g2 k# f! t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
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
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! @! v! D( J: z! j( v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- {- Z- Y" p( `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9 ]; @$ g7 ?/ O2 j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
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: T; w4 D/ u5 w9 Q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% d8 N( ~) N$ z. x9 D7 I: I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9 o4 Q& [# L" V6 L1 t: H& D也驼了。

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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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O" d7 K& ~4 ~% x2 v& j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
* d: L0 h8 W( E' c( w! n, `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0 y  c8 s2 F5 ?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1 N# a9 [+ U0 v9 v  I* w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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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字儿话。

7 ~8 G% ~# R/ L, H# s$ g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
- B  m5 y* A8 W3 `; f  V- t/ S3 y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0 {0 {- D$ u' V, T/ y) H8 ^9 F3 l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8 [1 o% V% s" ~. J$ ?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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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I# C0 @' I7 a9 U( }6 W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3 u- \3 X9 o+ D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
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) t8 F5 g  |5 Q$ e, u8 Z2 C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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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s, _5 h; @6 a% x$ k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# W4 G1 E4 u! y) r7 H- U+ u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) u1 B5 R0 x: n# g& a- y- _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
! {/ m* \9 O$ g; x8 n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7 J! j4 f1 e/ V5 j/ w1 T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3 }  E4 H. v4 ]& W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1 G; W# n* }7 @. _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; E# s; F, Y3 ~. \' m" f5 B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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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- @% ?8 N! Z0 `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' {4 Y/ A* |+ H4 |( G) S1 M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7 r) \2 `5 `% z( |+ P4 y, K8 t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
& b* C% Z- `) K9 m( i" d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) k8 r- ^) Z5 L/ u8 \' u4 b1 b, X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
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" Q2 H9 E! N+ C- }% F/ E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" P; q. a% A7 l$ y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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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b* F- |& O( h, m5 r2 a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( z, o% H9 e3 s# N+ J  G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
4 r2 i; K% W7 M+ d6 ?3 ~- ~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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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8 }% i. d/ W' _3 h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% A. Q8 w( y: B6 R5 s5 W的诗念了一遍。
* L; n, n! a8 m
- ?8 T+ F7 O0 e! R; F身体怎么样？

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说。

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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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
0 I! b# ~( Z" O8 t& R, x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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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你看电影么？

/ H" D6 Z$ i1 `, C# {( a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
* R+ [% ]/ K& H) j# R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的详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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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- ]2 ]" }. b  i) v5 F% R, s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
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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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4 ]. i6 F" o% n9 X" L! q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
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+ ^, T# C  S) A- Q- k% }3 A- \6 B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
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2 m# \# \9 b' q" l9 [6 j0 M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$ ?# B; ~1 Q& m& t* s) m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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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Y; F3 y# m2 B) X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* {7 ~) @# T/ `; b+ t/ R6 I5 M  l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
" t" k7 v! M$ G$ S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
4 H0 c" o1 R; O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  ~8 k" x, r2 s" [: L; F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
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0 ]1 j8 N' h0 S* y& H, u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* g& [6 p  i, o) D
2 `, e7 v5 D8 z" i2 Y2 @5 \, k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$ a' K  b' u2 F" a7 O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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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Z1 k7 w8 h2 J( r5 I& ^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5 d: X5 g8 @5 D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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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
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7 c6 @8 B9 _; F$ U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
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9 N/ r3 g& M+ i, g$ c. s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
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; o4 _1 b# W# D. [- y. ~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. G9 v" n6 P5 M) Q7 p9 J$ M7 J3 C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0 [, r8 b4 ^4 G苦的事。

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/ B: c- {) S1 l# t  J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; P- f2 P, ~, l: i3 j0 B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6 N# x" j) u* c% C' k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
2 X2 L- K2 J/ z/ u# R& o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
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  s+ ^2 I" b: {2 b' E( k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
4 X* I! K/ u9 z* a  Z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; \% z+ H# X9 a$ ~" L/ U( ?6 K, t+ m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3 b" s$ J' y! x1 r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
- U9 a5 n0 K2 i1 q: f( A; A4 h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# F4 B; f4 w7 r+ h0 p6 m- v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
1 Q7 _) Y# \' W) I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' x6 ?% N+ H8 _$ x* R) A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人”的。

2 l" ^* L1 H1 J0 q( M1 t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* D/ c. K; Q! G2 R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" x7 F* \! C- l- r9 d# U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定。”
$ ?; ]+ Q9 n9 c* w
. }  m, p7 H+ H* D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7 \4 c% \0 r# _+ s/ ^6 _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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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F- {. f+ D6 W" u; A, F2 N5 c# H' w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% {" ~( H' C6 \: l4 b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* R/ b/ c1 s! x" Q
. I3 A9 W( |/ b7 o: ~, {: ]9 @8 l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
& n2 z' [) c' Z# f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+ X  i+ d% Z% _! r0 W* ^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% ~- ~1 z# S1 R7 c3 p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1 g1 r9 p. ?7 _0 P; G% {5 U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，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，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
抵触。
8 O4 x2 `# L- E! F7 K7 ]0 F
8 l1 t* a" v& ^3 j/ B毛泽东画了一个圈

１９７３年的春天姗姗来迟，２月底了，水面上仍结着薄薄的冰。
* c/ |, w4 j! L
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，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５０年
' ~1 ]/ A2 o& y5 _7 q8 `) \代末从北大数学系毕业，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，因爱仗义直
言，没少得罪人，也没少挨过整，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。
0 C3 E; @7 D- `) H) F- z8 @. G7 R( ]
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，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：“我做出了
‘１＋２’，我想拿出来发表，又怕挨批判。”
# T- I) O) ~3 U' \) o2 v
) L9 ^: }$ E) o1 b" l; _9 w$ h* i) ~罗声雄说：“只要你的证明是对的，就不要怕。”

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这些年来，挨打、跳楼、被专政，就是因为专心
业务研究。他不能不心有余悸。
' m( f, k6 D0 {
没过多久，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。军代表姓王，是经历过南征北战
的将军。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，说陈景润将“哥德巴赫的一个著名的猜想”推
% J) Z9 y, ^" L$ }& `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，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么意义，又有多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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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f, G, F  j! `  ]- i7 }罗声雄告诉他，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，他在１７４２年提出了“任何一个
大于２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”的猜想，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，将会极大地推
$ C& U6 p* i! r& d6 D动数论研究的发展。２００多年来，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，它被列入
２０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。陈景润将它推进到“１＋２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
步，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，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。
0 Y# T5 T9 U/ g5 Q0 g% {
; g$ x: S5 |; H# Y7 C! h* N" D将军听了很激动，问：“他的论文写出来了，为什么不拿出来发表？”
: _8 [# j; o4 ^% _
; w, N; \. G: l( |“他不敢拿出来，怕受批判。”罗声雄说。

“他住哪里？你带我去看看他。”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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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声雄将将军领到８８号楼，他拍了拍小屋的门，过了好久，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
$ p: w) d$ H' q; Q丝的声音：“是谁呀？”

% }4 d1 ?* _' |! M: f' E- o$ k6 L“是我，罗声雄。”

' x" p! y: Z: r9 }, R) W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见罗声雄后面跟着一位军人，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! i3 j, q2 m& ?, J! s- o8 ]
将军爽朗地笑了，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：“小伙子，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
起的研究成果，你别怕，大胆地拿出来。”
5 \$ |$ r& A+ a6 w% C
; I6 d- n# t2 D4 F9 ?3 M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。
$ }$ G+ D/ j, y
将军走了，他关上门沉思，虽说这位老同志是院里的军代表，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，有人秋后算帐怎么办？想到这里，他又不寒而
: D8 p! K) n8 u  a8 z6 L$ w4 S栗。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。

几天后，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，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
山说：“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，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
发表，这很严重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？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汇
2 E& G7 R  b3 Z报。”

% i% N* I/ \" ~  R* G原来，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。

7 J/ Y8 B, G( c0 }. i! `% l/ n& b9 j不久，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，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“要加强理论研究”的
指示。武衡在会上说：“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，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
果，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。……”

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，但不久，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
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。

5 ]# c3 u/ @2 @3 A) _1 y( n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。有人说，怎么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
了，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么？也有的人酸溜溜地说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如果我们
2 {: \: V, K8 ]6 O' i5 J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，我们也能做出来。”
  @  ]( B8 n/ h5 ^) F4 e
: I0 L" @# S# P! o5 ]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。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。有人很
激动地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，没有实际意义，不能发表，
要发表，必须全所讨论通过。”他们上纲上线，说：“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
+ K. M; R& o: i) x7 R0 O, P- E0 D出来，这是关系到走什么路线，树什么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。”

也有人挺身而出：“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，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，论文
应尽快发表。”他们气愤地说：“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，连陈景润
都不敢解放，你们还解放谁？”

１９７３年４月，中国科学院主办的《中国科学》杂志，顶着压力，公开发表了陈
1 s% B/ b9 B% o' V2 B景润的论文《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》。
3 [3 y$ d9 G/ E9 ?2 O1 O; L+ x1 `
2 a- z) C/ i" E6 N接着，中国科学院《科学工作简报》第七期发表了题为《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
成就》一文，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。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
1 a  K. S$ Z/ C5 W了，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。４月２０日，中科院将陈景润的
6 y4 {5 X( S' V( }: V2 m“１＋２”论文放大印制在八开纸上，一同报送毛主席、周总理。

4 p8 K- _2 ^$ L; j" E; y, y陈景润证明了“１＋２”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。在此之
前，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，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（包括筛法）来证明“１＋２”是
# R) t* Z3 p! @* o6 z不可能的。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“敲骨吸髓”，加以改进，创造出了加权筛法，使
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) J. E* ?7 h* a) t
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：“你移动了群山！”

* B! M+ @3 j" D1 u有数论专家惊叹：“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！”

消息传到英国，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。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
- I8 K. e7 @6 O" Z  X写的《筛法》一书正在付印。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复印件，给
《筛法》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——《陈氏定理》。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：“我
9 w* P* r/ _; P; Q6 ]) C6 o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面的惊人定理，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
意到这一结果的；从筛法的任何方面来说，它都是光辉的顶点。”

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，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，听武衡讲有一位
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，她的心为之一动。几天后，她与摄影
$ R- a4 f# C  h记者钟巨治一起到中科院，准备采访陈景润。

$ q/ ?' m' J/ B, r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，有人说：“他可是个怪人，除了搞数学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
, r7 c! ^' p' e& [% [么也不关心，而且是有名的‘白专典型’，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，将哥德巴
赫猜想推进到‘１＋２’的水平，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，是个有争议的人
& y9 t# ^( t8 M' y) v% f9 F$ ?1 V1 l物，武主任在报告中也只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。”

“既然是‘白专典型’，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？”顾迈南问。

“好象没有什么反动言行，只是不太关心政治。”并举出一事例说明。那是中美建
交后，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，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，陈景润
6 s& N! d7 i" |) q* m0 ^4 y没啥好讲的，就批判美帝国主义，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。一位同事悄悄
拉了拉他的衣角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中国跟美国建交了，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
) C4 }9 @8 ?( M尼克松。”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，嘴里喃喃着：“真有这样的事……。”

顾迈南与钟巨治又来到数学所。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。罗声雄详细介绍了
. R5 Z, q8 f; p1 N“１＋２”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，同时也向他们证实，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不参加
& n) H9 n$ p+ k" @任何活动，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。最后，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
/ L3 U; P7 Z8 F况，说他病得很重，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，不要让陈景润死在
屋里没人知道。
1 \* [. r& f4 q9 v, V+ J
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“白专”的问题，他们认为，陈景润是“
专”的典型，毫无疑义，他的一系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；至于是不是“白”的典
, c9 _- U% ^( Q9 z8 X: Q型，值得商榷，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，为国家争了光。他们
5 f9 ?0 W- n* O5 E0 J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，据实向党和国家汇报。
4 Q8 Q4 t  Y  d/ B) [
当天晚上，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，一篇是《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
8 p9 }3 X! x# C/ ?5 e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》，一篇是《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》，在这篇“情况”
里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，说他病情危险，急需抢救。文中并引用
1 J+ i& M' ]) u! i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：“×××说，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，如何对待陈
景润这类理论工作，请中央表个态。”
0 d/ G9 b# U6 n
　　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。江青在内参上写道：“主席，此事还是请
你过问一下为好，至少要先把他的病治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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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，并批示：要抢救。请文元同志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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４月２６日深夜，武衡突然接到迟群的电话。迟群在电话里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，
* `+ H9 ~1 q9 d% A: I: p. E要求中科院立即行动起来“抢救”陈景润。并告诉武衡，他组织医疗方面的专家等
8 |' T3 R9 G, G7 ]4 Z  b6 F候在清华大学，让武衡立即将陈景润送到清华大学。


. `1 h& n* w& N4 _- v& ~8 j5 }  m- u
凌晨２点，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８８号楼前，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，走
4 H( G7 ]; Q% z0 J在前面的，一位是武衡，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。他们径直走上三楼，叩响
/ r1 w1 U7 P- ~7 Y* `3 p8 S$ l了小屋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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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，听见叩门声，心里一阵紧张，自从论文发表后，他就一直提
心吊胆着。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，然后才开门。见门口站着许多人，陈
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：“我……我没干什么，我在听英语广播，听新闻……”

武衡走上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。”

% J( ?1 V3 E* R: s% H& ^“带我去检查身体？”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。他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这么多年来，
' O; S; I$ g- S. f4 v. |他一直受歧视、受排挤、受打击，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。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
夜来客，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。

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。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，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
学校园。
9 @  ]% ~- S0 b$ R
4 Y, t; e6 g/ R+ L! G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。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，陈景润正不知所措，
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：“迟群主任，陈景润同志来了。”
- R$ e% G! E: ?+ P
# d  n& z4 F+ w/ Z- E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，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：“陈景润同
志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，听说你病得很重？”
8 k9 q& V- x$ |( j
“谢谢，谢谢，我还好，还好……”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，但是因为每天
3 ~% L& F# K. k& i7 X) d4 ]" J  U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，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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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m9 s& c/ P% z! V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。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，
# N2 V4 N; T3 A4 f" I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、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。他激动万
) `3 b6 K! Q2 ~, W7 n分，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感谢伟大领袖毛主
席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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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o2 K2 a7 l3 a% z# z4 o3 P: i这天晚上，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，会诊结果表明，陈景润身
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。

5 a( V' l; X" P6 s7 O会诊后，天已大亮，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８８号楼。这时，８８号楼的住户正在
0 W& q! A1 n3 d0 w" A$ P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：“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！”
! U, E8 g+ r  M  x2 t" X
原来，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，被８８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
了，她想，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么好事。

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，后面还跟着院里的领导。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。

" E: Y5 e( h- x; d# k5 k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，他的心沉甸甸的，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，现在的他已
是满心忧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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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回他的小屋，径直去了李书记家。李尚杰正准备上班，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
进来了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，说：“他
/ V+ R# V7 {! D5 I- @; Q  O们要我去住院，我不想去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……”

李尚杰劝他说：“你病得不轻，你应该去住院，象这样经常发烧，长期拖下去是不
行的，不管怎样，先将病治好了再说。”

# w8 @/ d8 q* y" _毛主席的指示，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，激起强烈反响。人们奔走相告，一些仍被各
1 A3 e* v4 `; ]9 {3 }. _6 [7 ~+ u$ o0 ~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，连陈景润这样的“白专典型”都解
% D( r6 r+ z% v6 E# ?9 X! @放了，天真的要亮了。

可是，也有人极为不满：“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，中央领导指
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，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。”他们组织
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，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，谎报军情，欺骗中央，欺骗
毛主席，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，没有意义。　　
4 o+ Y3 l2 F  y$ M+ J* b" E
8 b' \& h3 _- d+ b6 _. r$ x7 v这天下午，李尚杰接到通知，马上送陈景润去３０９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８８
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，６点钟有车送他去医院。

2 _& K7 m7 w% x2 D晚上６点钟，车准时开到楼下，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，没见他，
在楼下找，也没见他。这时，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，
李尚杰急了，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6 E/ r0 Y, M9 F" M5 I' u
2 V6 }: X" [9 P0 k4 x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，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着。

附近都找遍了，没见陈景润。所里的老葛，骑自行车来到大钟寺铁路立交桥下，黄
昏中，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，头戴着棉帽，帽沿耷拉
着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，在桥下踱来踱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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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Z2 i- A$ y! p: [, J2 a7 h( m' X“小陈，大家到处在找你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？快回去吧。”老葛大声喊着。
8 C+ w, I5 D7 f# t5 M
% X: R$ |! H+ ^, n听见老葛的声音，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。老葛急了，骑车过来拉
7 P7 @( i& T. E* b& m& ?& x, i住了他的手。

“我不回去……”陈景润挣扎着。

无奈老葛身强力壮，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。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
! o$ z- J3 K6 X! D/ n了个电话。回头发现，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，泪水流了一脸。

他嘴里喃喃着：“６３年困难的时候，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，运动一来，
6 o" L: V5 T! Q, d' v) H7 [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。６６年、６７年，我哪一派都不参加，连话都不敢说，结
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。……住院要花好多钱，将来运动来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- o: E, Z; z; r! u9 G6 s
老葛这才弄明白，陈景润躲着不愿去住院，是怕来了运动挨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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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来了，老葛好说歹说才将陈景润劝上了车。

天已渐渐昏暗起来，小车出城区，沿着一条绿荫如盖的公路向位于黑山扈的解放军
% T- a2 W) o9 r' o9 L３０９医院驶去。陈景润做梦也不会想到，几年后，他的命运将与这个医院的一个
- v; P6 O/ L' q) p女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。

一路上，陈景润蜷缩在棉大衣里哭丧着脸。命运突如其来的变化，并没有给他带来
激动和喜悦，反而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安。他不知道命运这会儿将他推上峰巅，什么
时候又会将他抛进谷底。多年来，虽然他极力躲在他的数学世界里，但是他却目睹
0 p1 N( W6 b% Z" f9 z( g. Y) @6 a. }了政治运动的每一次潮起潮落，目睹了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命运的大起大落。熊
6 j8 j% E* ^; v% K; l庆来先生当年被称为一代宗师，名噪一时，后来却跳楼惨死；华罗庚先生当年多么
9 W, M7 r7 _) q7 X. K0 j' M/ M春风得意，后来却遭受残酷的迫害。就说他自己吧：６０年代初，在数论研究领域
" G! E- q7 y3 h: m- R! ~崭露头角，被院里树为“安、钻、迷”典型，谁知道，文化革命中，“安、钻、
1 R( g; e, D/ {. w, @9 o迷”成了他罪不可恕的罪状。他能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世界里游刃有余，却不能
+ U4 S* X0 F% i$ _' M) d: C8 S4 ~理解这个性格乖戾、常常黑白颠倒的社会。害怕命运的大起大落，他别无所求，只
% N  R! R3 [2 |9 ^求一份能畅游数学世界的安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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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@6 B8 K! D+ i, c) \9 ?到了医院，进了病房，陈景润润仍不肯住下来，他站在病房中间嘴里嘟囔着：“我
# G) Z7 F' S7 }* B不住院，要住院，去中关村医院，我不住这里。”

) H( K' v" L/ L% S6 ?; t送他去的人急了，住院和住哪家医院可是中央有关领导定的，哪能轻易改。他们苦
/ A+ g# w2 R7 t# p( G$ f9 j苦相劝，无可奈何中，陈景润终于答应住下来。

3 f( N5 j5 Z. y+ P3 R$ h, V- T护士拿来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让他将身上的旧棉大衣换下来，他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
/ o2 u- C  ~7 t0 S# r+ [2 I3 A/ Q换：“我就穿这个，这很好的。”

护士为难地说：“这哪成呢，你那衣服太脏，得脱下来。”

' N% e7 z( ?: Q( \' P2 C. o$ ?陈景润仍紧紧捂着棉大衣不肯脱。

2 {: ?3 T6 D! H( F与陈景润认识了大半年，李尚杰倒是对他有了些了解，便试探地问：“是大衣里有
什么东西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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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半天不吭声，最后才嗫嚅着说：“没，没别的，有
5 h3 M3 B$ d6 t2 M: s0 @8 `点钱。”

频繁的政治运动，使陈景润一直缺少安全感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做着被扫地出门的
准备。所以，虽然当时他每月只有５０多元工资，他却将大部分都存起来，以防不
测。

第二天，李尚杰给他送来了一个保险柜。他将用一层又一层报纸包着的积蓄放进保
险柜才放下心来。他想，如果万一被开除了公职，有这些存款，我还能将研究坚持
下去。
4 Q( Y9 d, Q* f) z+ ^, J
　　根据他的病情，医院准备给陈景润配特殊护理。陈景润听说特护是按小时计算
4 {" W- r% E, X' g工资，坚决不要。他说：“我的事我自己能做，我不要特护，不然以后批斗的时
候，罪名就会都扣到我头上。”

　　陈景润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吵着要出院，一是在医院医生护士不让他看书，他
实在憋不住；二是住在医院里他总是忐忑不安，他对前来探望他的李尚杰说：“我
不能再住下去了，再住要当小病大养的修正主义了，运动来了又要挨批斗的。”

) |' Q/ ~5 z! \2 g5 m$ v0 v- G住了几个月，病情稍稍稳定下来，陈景润又吵着要出院，他对医护人员说：“如果
你们再不让我出院，我就自己跑出医院，雷锋不就是自己跑出医院的吗，我要向雷
锋同志学习。”

2 y- v0 Q9 H& |. U' M6 O  j  Q陈景润终于又回到了他那间６平方米的小屋，他又开始了“１＋１”的研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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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国锋发了一顿脾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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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泽东主席的一个圈，使陈景润成了科学院的热点人物。

6 U9 M4 K/ V7 N可是，陈景润几乎是怀着怯懦的心情接受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。从医院回来后，他
仍很少走出那间缺少阳光的小屋，仍沉浸在哥德巴赫猜想的苦苦求索中。


# l  X4 ~6 J1 y0 S3 {2 O0 U
9 ], h. C& s3 e这时，小屋外面正风卷云涌。已进行了八年的文化大革命，不但扫荡了“走资
0 Z5 h8 a: [  `+ f$ W$ U$ {派”、“牛鬼蛇神”，也扫荡了文化，扫荡了科学，扫荡了经济。文化园地一片荒
芜，科学殿堂断壁残垣，经济命脉气息奄奄。中国到底向何处去？这是亿万人压在
心底的疑惑和呼喊。
. e4 t+ r  P  s6 c
  c7 j3 f; P1 a% [. v) V１９７４年底，中共中央决定１９７５年１月召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。出乎
意料的是，陈景润，这个一直戴着“白专”帽子的科技工作者也被列上了人大代表
. u5 W# Z5 F% t的名单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提名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竟是国务院总理周恩来。

酝酿代表名单时，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正在南方广州，他专门打电话给有关部门，提
议陈景润当四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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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恩来极富远见卓识，“文革”动乱已８年之久，整个科技界都瘫痪了，肯定陈景
润不懈的科学攻关精神，等于在滚滚寒流中呼唤万木争荣的春天，树起陈景润便是
* h9 m6 E- N) k- j9 {树起一面耀眼的旗帜：科学落后的中国，需要千千万万的陈景润。
1 T# N( i' q4 w
. x. W# \1 a+ k; [' Z8 v- Q. a" H/ s周恩来也许没有想到，他的提议竟遭到了激烈的抵制。

1 M2 O" x# w9 J% ^- ^; k有关方面通知科学院，尽快填写上报推荐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的材料。
4 F/ p8 d' @7 {' W' u+ u
: W  g4 L/ [: E) @( I; U通知传达到数学所后，数学所掀起轩然大波。所党委召开党委会集体讨论陈景润当
* a1 v6 l1 H% X% v( ^& h人大代表的事，意见竟然一边倒：陈景润是白专典型，白专典型怎么能当全国人大
代表！我们这里比陈景润优秀的人多的是，为什么要让他当人大代表？还有人痛心
疾首地说：“就是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，我也不承认陈景润是又红又专的人。”

1 X: p/ y: d& U& ?- c1 \结果，数学所党委会上，大家一致不同意让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1 K- w) ?/ e5 ~0 k0 n0 h0 q
会后，他们写了一个专题报告，如实地反映了党委的“一致意见”，认为陈景润不
: |0 Y& u+ r- Q8 ]9 y适合当全国人大代表。

  L' }' P5 h: |这一切，陈景润浑然不知。他还是那样没日没夜地钻研着哥德巴赫猜想。虽然离
9 v8 @8 V' Y+ s( ^- `“１＋１”只有一步之遥了，可是这一步，却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一步。要跨越这一
9 U% Z* N9 f4 j2 _步，他不但要拼尽心智，也许还要拼出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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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屋外，陈景润能不能当全国人大代表引起的轩然大波，并没有平息。
: M2 ~9 h0 R5 O+ `
$ T0 H8 g$ [; L# H- D一天上午，院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。电话是从中南海打来的，
! Q0 x, Q* `) s通知院党委书记和数学所党委书记立即去中南海面见华国锋。

1 W; C- z6 N4 Q0 a% B到了中南海，他们被直接领进华国锋的办公室。华国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，见他
0 T. ]8 Y, L& s! B9 }$ [1 l们进来，满脸怒气地指着他们说：“你们连总理的指示都不办，你们还听谁
的？……陈景润当人大代表的事，你们同意得办，不同意也得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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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，陈景润病情再次加重，又被送进３０９医院。
, |  Q" T* U- Y
& T0 F- W! [4 ~4 ~! k! z一天，陈景润正躺在病床上输液，所里来人通知他，他被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
代表，并告诉他，这是周总理亲自提议的。这个消息对于陈景润来说太突然太意外
了，多年来，他除了参加“批判会”、“斗争会”，几乎没有参加过别的会议，当
人民代表，与中央领导一起议论国家大事，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。

8 A0 g. P! \/ u- g0 y* J他不安地说：“为什么选我，我哪里配得上……”

１９７５年１月，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。

) [' J; Q1 |) h# x0 \4 A- O5 ?' m# @大病初愈的陈景润就要去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了。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开
会要带的东西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大提包，将数学书放在最底层，盖上换
洗衣物，然后将病房里的报纸收拾在一起，放进脸盆，在报纸上放上一本《毛泽东
. m. C9 H6 r4 T选集》。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所里送他去前门饭店开会的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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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送陈景润去开会的是李尚杰，见陈景润将那个破旧的大提包塞得鼓鼓囊囊的，他
笑了，说：“在那里开会，用不着带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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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的，要的。”陈景润固执地要将那个上面放着《毛泽东选集》的脸盆带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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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B$ z* m/ w; f2 K1 u& L5 {/ \“白专典型”他当怕了，去开会的陈景润多了个心眼，他将数学书藏在下面，将报
3 X& `2 f" D4 X; m$ I( U1 o# {/ d$ {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，他将自己包装成关心政治的形象。

车到前门饭店，负责大会接待的工作人员见他双手端着脸盆，笑了，说：“饭店里
有洗浴设备，不需用脸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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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{+ v% \; X3 I, R1 f* [“要的，要的……”他仍固执地双手端着脸盆进了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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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陈景润要的是脸盆里的报纸和《毛泽东选集》，要的是别人眼里的“突出政
治”，但他真正要的却是藏在大提包底层的那摞数学书。

陈景润没有被安排在中科院所属的中直机关代表团，也不在他的老家福建代表团，
而是被安排在与他毫无瓜葛的天津代表团。而且他还意外地发现，周总理也在这个
. n5 W2 a7 t. p* ~" p7 |/ s4 Q代表团，并且跟他编在一个小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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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Q3 R% I; n' Z原来，这一切都是周总理亲自安排的。提议陈景润当全国人大代表受到抵制，使周
恩来更清楚地看到了陈景润的处境，也更清楚地看到了跟陈景润一样命运的知识分
子的处境。他指示会议筹备组将陈景润编入天津代表团跟他在一起，这无疑是对陈
景润最有力的保护。

2 m8 Q/ k$ ]0 c' z) l3 S* m这次大会，是一个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大会。周总理在会上作了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
, @4 s; C& }7 J5 o4 A& y1 O$ o, O中国的工作报告；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的邓小平，又重返政治舞台，出任国
, i4 H( Q0 n8 |5 V8 ]1 t# |: k  ]务院副总理；“科学研究”、“发展技术”这些久违的词语又走进了大会工作报
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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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Q; @3 g  l/ R% U这一切，带来了一股春天的气息。人们想，也许这场旷日持久的革命快收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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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b# Y0 }" c) m/ R7 \会议几乎每个晚上都安排有活动，不是看电影就是看革命样板戏。陈景润一次也没
/ s- T' ?0 i0 D去，等别人都走了，他便拿出藏在提包底层的书，看书，演算。一听到外面汽车响
了，他就赶快藏起书。到了深夜，等同房间的代表睡着了，他悄悄起床，蹑手蹑脚
进到卫生间，将门反锁上，盖上盖子的马桶便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，他几乎每天晚
, B4 ?$ H* g0 `+ F4 {" M# o8 ~上都在里面呆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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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下午，是代表团分组讨论。大家刚坐好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陈景润的视线。
. G% @% n" Q8 C' c0 M陈景润抬了抬眼镜仔细一看，是周总理！身穿银灰色中山装的周总理走过来，笑容
5 ]+ s1 P2 ]7 e" b6 C$ ]' n' r满面地坐在大家中间。总理亲切地与大家交谈着，幽默的语言、爽朗的笑声感染了
他身边所有的人。陈景润有许多话想对总理说，却不敢挤上前去，他坐在一边幸福
) h" T' J2 J! {/ b: U2 Y! O+ j地看着，听着，笑着。

突然，陈景润看见总理站起来，微笑着朝他走过来。血，直往他脑门上涌，他不知
所措地站起来。

总理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，口吻象一位和气的兄长：“陈景润同志，你还要学好外
文，将来我们国家总是要同英、美、日本等资本主义国家往来的。”

陈景润一个劲地点头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，周总
5 F+ X, d0 P) o理的这番叮嘱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。

% e5 o' D- T# l周总理的话象雨露一样滋润了陈景润干涸的心，从人大会上回来后，他逢人就说：
, L$ v! d# Y' [& H“总理让我学外文，党让我搞科研。”说着，说着，便淌下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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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想到，他这个一心只想沉浸在数学世界的人会卷进政治旋涡，会成为一
8 d9 p8 g, s0 I些人手中的政治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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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，迟群突然造访陈景润的小屋，一番“亲切慰问”后，让陈景润站出来揭发华
  [+ M, N; [/ P罗庚盗窃他的成果。原来，华罗庚在中文修订版《堆垒素数论》中引入了陈景润对
“他利问题”的研究成果，但是华先生已在该书“前言”中说明，并向陈景润等有
3 B9 Y9 V- a+ Y3 r+ V2 j* I: q0 B关研究人员致谢。这本是一件清清楚楚、众所皆知的事情，可是别有用心的人，却
. U" y% x3 M) f% f2 _想利用它做炮弹打击他们的眼中钉华罗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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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没有上当，他用回避的方式进行了拒绝。

1 E  E7 X  m; s. f1 w江青的批示却险恶地将陈景润推上了风口浪尖：“谁反对陈景润谁就是汉奸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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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h' W  H# z5 f$ N" J陈景润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。

! w( s; b, ^9 v陈景润住的８８号楼是一幢五层的筒子楼，里面不但住着单身汉，也住着已经生儿
3 o( Y1 q2 u: D  l: |8 D$ l7 W5 n育女的住户，每层楼道都塞满了蜂窝煤炉、锅碗瓢盏，不但拥挤嘈杂，而且空气污
" P1 k, A5 i5 o% n  b- k浊。一位中央领导指示，要中科院给陈景润解决一间房子，让他搬出那间６平方米
的锅炉房。

　　数学所腾出了一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却提出要按４个床铺收房租，一个床铺
$ ^. x% T( ?$ C: n, c% X８角钱，每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

陈景润没有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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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T0 L3 W5 V5 q6 U/ \让人郁闷却又不知所措的日子又过了一年。

１９７５年春天，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邓小平，提出“安定团结”和“整顿工
作”的治国方针。７月初，胡耀邦受命到中科院主持整顿工作，给被称为“重灾
区”的科学院带来了新的生机。

一天下午，胡耀邦来到８８号楼。他穿过挤满各种杂物的幽黑的过道，走进陈景润
6 Y6 f7 {  c1 W的蜗居。小屋逼仄闷热，一股混杂着油烟、尿臊的难闻气味从敞开的门外扑进来，
小孩的哭叫声、大人的呵斥声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也从门外扑进来。小屋被各种
6 ?  Y# I) ~" T- G& f# E7 y/ P. i噪声笼罩着，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。

胡耀邦皱紧了眉头。回到院办公楼，他问有关领导为什么还让陈景润住在那样的环
境里，为什么不给他换间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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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[+ {3 Y+ ]3 H0 x  J对方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本来已经给他换了间１６平方米的房子，可是他不愿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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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q- h' U! e7 j9 Y* E“为什么？”胡耀邦问。

“他不愿多交房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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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交多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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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R- q+ E& u4 U& q1 i“按４个床铺收，一个月得交３.２元。”

胡耀邦听了，恼怒地说：“你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，这么小气？不要他的钱不就完
4 ~+ u/ Y( v- S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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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，说，要正确对待知识分子，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
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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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近１０年文化大革命的中科院，仍被左的思潮笼罩着。有掀波推浪的人，有
- N7 q7 \) j0 ^别有用心的人，有不学无术专作嘶鸣的人，也有真诚地干着蠢事的人。胡耀邦曾在
& ^" Y' ^; d0 P, i% U& ^7 ]科学院讲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：古代的巴比伦人想去探求天上的秘密，他们决心
+ s, L1 _: G* C+ [建造一座通天塔。这件事被上帝知道了，他大为恼怒，便挑起各种各样的矛盾，令
这些梦想上天的人内部不和，在如何建造通天塔的问题上争吵不休，结果，修通天
7 _7 J* q+ c: A' r. S" `9 t塔的事就成了泡影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意思不言而喻——那个愚弄巴比伦人的上帝仍
  O4 N" u& m' H  j: X/ V然存在。

不久，胡耀邦在向邓小平汇报科学院的工作时，说至今还有人认为陈景润是白专典
- d( u. p) d6 J; x2 M' L型。邓小平听了愤怒地说：“什么白专典型，总比把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强。”他还
感叹地说：“中国要是有一千个陈景润就不得了，对他应爱护、赞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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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K! |% j9 L7 J( ]7 Q6 Q* U自从胡耀邦去小屋看过陈景润后，所里又张罗着要给陈景润搬家。

1 D( t$ I8 K- B# A' q一天，踏着秋风扫下的枯叶，李尚杰带着几个人去帮陈景润搬家。事先得到消息的
陈景润苦着脸坐在床上，见李尚杰他们来了，他说：“我不搬，我就住在这里，要
搬，我就跑走！”

李尚杰劝他说：“领导上给你搬家是关心你，是为了改善你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你
先搬过去，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后再说。”

, v* }( M+ [$ A  k6 ~! O- c$ O/ {6 c可是陈景润仍不愿搬。

李尚杰见劝说不行，准备回去请示领导，临走时嘱咐他说：“无论怎样，你不能跑
# v* F6 @5 x% I- L/ N- z' j2 B3 ^+ U9 N走，那算怎么回事。”

李尚杰回到所里请示领导，领导意见一定要搬。

$ d/ c7 _1 w! V1 o* X4 y李尚杰叮嘱前去搬家的人说：“搬的过程要细心，不要把他的文稿、书籍弄乱了弄
丢了，一片纸也别给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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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走进小屋，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就七手八脚地将床抬出来了。陈景润追出
门外带着哭音喊着：“我不搬家……”

见他们抬起床就要走，他扑上去，用胳膊紧紧抱住床头，哭喊着：“我不搬家，我
不搬家……。”泪水顺着他瘦削苍白的脸颊流下来。

2 U3 a3 k0 Y" _- b! @李尚杰见陈景润抱住床头死不松手，知道这家是搬不成了，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：
. _/ m0 k' Y) \, B“算了，今天就不给他搬了吧。”

在场的人中，有人指着陈景润的鼻子数落他说：“领导这么关心你，给你大房子，
* [6 Q8 R. Z% s2 j  Q你不去住，真是狗坐轿子，不识抬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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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4 h. o9 X" ]! k! q* m# H0 z劝说也好，数落也好，陈景润就是抱住床头不让搬。连李尚杰也不明白，他为什么
会如此固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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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J+ x  n( i$ X  R3 B: z当天晚上，陈景润来到了李尚杰家。没等他开口，李尚杰就不满地说：“让你搬
+ B3 n' f$ `) H1 i, Y" H& F5 x家，你为什么不搬？你这不是让大家为难吗。”

+ @. v3 `1 V7 O9 c( D- `( Z陈景润满脸忧愁地说：“谢谢李书记，谢谢李书记，我不是不相信胡耀邦同志，可
是今天在台上，谁知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！今天给我分大房间，明天可能又有人来
收走，不要说我，老专家吴文俊、熊庆来、张宗燧不都被从大房子里赶出来了吗！
他们赶出大房子，总算还有小房子可住，可我今天搬进了大房间，明天再给赶出
来，就连这６平方米的小屋也没有了，我可怎么工作呀。……李书记，你去帮我跟
1 }9 r6 \# |% N4 O: \' X  ]& A领导说说，就说，陈景润说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他再搬。”

陈景润在此时此景说的这句话，几年后一再出现在宣传他的文章里，文章云：中科
院给陈景润分了大房子，可是他坚持不肯去住，他说，等大家住房都宽裕了，我再
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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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上，陈景润向李尚杰推心置腹谈了心里话后，又接着说：“不要说上边的领
4 E  {) t: [3 o; y5 @导，就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过一段时间，还在不在五学科当书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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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m) B6 |+ T9 m此话不幸真被陈景润言中。

７６年元旦后的一个凌晨，陈景润又准时打开收音机收听外语广播。一个浑厚的男
中音正在播送《人民日报》元旦社论，听着听着，陈景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。社论
% I9 D9 e! v9 `6 o- S说：“……最近，教育战线那种刮右倾翻案风的奇谈怪论，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反对
, }, f) P2 [% i无产阶级的修正主义路线的突出表现，这再一次证明，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是
长期的、曲折的、有时是很激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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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I1 y& H! c; x+ R6 q# i6 X7 J“四人帮”发动了“反击右倾翻案风”，邓小平又一次被革职下台，在中科院工
作的胡耀邦也受到冲击。左的思潮又卷土重来，当初给陈景润戴上白专帽子的人又
( y7 H3 g4 q7 i! k4 `1 v( Z' H开始趾高气扬。科学院的墙上又刷满了批邓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字报。陈景润心
里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，如果当初搬了家，没准儿这次会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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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不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何物，也没兴趣去弄懂它。但是他坚守着一个原
9 K. m' I3 o# b: J, J  U则：没见过的事不乱讲，没根据的事不乱猜，任何场合都少讲话，实在要讲，就讲
- [$ \) E7 @* o' E3 G7 q3 s2 B实事求是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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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k/ K$ I7 ^6 K  o多年的政治运动使他变得极为谨慎、极为敏感。这天，大姐瑞珍带着儿子来看他，
6 h$ K0 E  l0 g% |0 f姐弟俩多年没见，陈景润非常高兴，请他们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。送走他们后，
+ k) j+ d# f- N# z% O; A% x陈景润马上主动到支部书记李尚杰家向他汇报：“今天我大姐和外甥来看我了，外
  s  m( C' w# k; f2 D甥到北京读书，他们是顺路来看我的，我请他们吃了一顿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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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陈景润不关心政治，甚至躲避着政治，但是他心里却有一杆衡量是非的秤。一
天，有人来找陈景润：“科学院要召开大会，揭发、批判科技界的右倾翻案风，会
4 b9 C7 f. U2 [2 d# M2 `! e上安排你发言。”　　

“我？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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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人点点头说：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，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，逐
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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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?  I" s# G1 |; W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，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，那是我自找的，跟党内走资
/ x5 ?; G1 U" n* k! b8 d7 S1 G$ W派有什么关系，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，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
5 }+ c* _1 O) g) L怎么能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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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i6 f8 U; u" D7 f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，陈景润没有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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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]& n1 }9 V$ R他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；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，不让其
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
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
１９７７年１０月，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社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，党中央决定召
开全国科学大会，这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就要来临了。

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
2 x) n- J- d& j/ S( s6 M写谁呢？编辑部展开了讨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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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^5 z  k$ r- Z8 Z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，说７０年代初，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，访问期
间，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，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１＋２”。

4 a) A6 ]! I4 A负责接待的人听了，心里暗想：“１＋２”不就等于３吗，这是什么数学难题？而
& u9 Y* q7 t3 f6 [9 ], g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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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虽然心里这么想，但是怕闹笑话，却不敢说出来，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
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，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，反而
2 h$ y6 z: d) P2 W& U( M  u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，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
! e% p) {+ q/ ?. ^  E4 |; C书演算，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，除
了搞研究，什么都不关心，４０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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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I& M; k2 @; q* C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１＋２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１＋２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
真的弄错了，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２００多年，陈景润取得的
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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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Z% S7 F# B# p# r' Z3 q听了这个故事，大家觉得，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，但是，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
代里，冒着风险，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，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，非常了不起，
, P- }  n" Q2 i; x应该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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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|; `+ c+ y6 m请谁来写他呢？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
徐迟是位诗人，早年参加革命，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，毛泽东曾亲
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，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
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，巧的是，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
5 v' Z; X+ h5 X1 V. h9 I: @4 [0 _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，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
: c: h: G: `" Q$ c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，徐迟似乎消失了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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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n4 E3 \! m9 }  G9 V) }/ n１１月初，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
/ C0 v7 K* w# y折，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
　　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，很高兴，这位热情的歌者，觉得终于又有
0 }6 |0 R5 k; I+ v% G& b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，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，说了一
+ V- N- y" N* R# r* a- W句“试试看”。

几天后，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
陈景润的，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，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，也是一个一直有
0 T% l4 C: ~9 B# X/ @争议的人物，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
( P* V- b; }+ ?/ \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，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
( u2 ~% J) d+ e+ h" {& V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，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，应该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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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U1 k2 N  d$ {1 N* c这时，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，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，一人跟
. c1 }8 T$ M( d5 R! a% \他说：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，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！
换一个人好不好？”

2 J/ p9 L; M1 F. {9 r, F9 u周明说：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
7 ?. K8 l( \' @: F周明碰了钉子后，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，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
/ {: q( D& u5 `0 ^& i' \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，说：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
家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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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c) J, ~1 |7 C& C, P" _6 ~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
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，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
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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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，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
  O% U! l) e: f  [2 a# t  H- P+ o中年人，个头儿不高，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，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，他心不在
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，让人感觉到，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，而是游离在这个
世界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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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连忙介绍说：“这就是陈景润，小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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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|- O( [: w4 w5 @6 _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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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明说：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，
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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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D! p2 e+ |$ I. k* S  W/ {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：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，徐老你可别写我，我没
7 K# V& }* w# P* Y什么好写的，你写写工农兵吧，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
徐迟笑着说：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，应该写你，你为国家作出
了贡献。”

, k1 H; @/ i7 ?3 N4 W“我没做什么贡献，应该的，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
徐迟笑了，告诉他说：“我来看看你，不是写你，我是来写科学界的，来写‘四个
/ I6 v$ |  c% @: n; L. t现代化’的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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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景润也笑了，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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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
* J( _2 P* T7 K& m) e到了最后阶段，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
关》一诗后，很受鼓舞。说着，便顺口背诵出来：“攻城不怕坚，攻书莫畏难。科
学有险阻，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，他激昂地说：“我要继续苦战，努力攻关，攀登
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，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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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N/ S" {2 \1 o- p& c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：“周明，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，就写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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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当天晚上，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，周明返回城里，直奔东总布胡同
- o# r- t/ M) e5 W" r: D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，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
1 h# I( j+ `3 y* g! a听了说：“好哇，就写出陈景润！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
入文学画廊？！你转告徐迟同志，我相信这个人物，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
( p+ T  `! g6 m9 V$ f学，明年１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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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，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，
6 ?1 H2 F- l: X+ d4 T+ ~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，也有对他有看法的，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
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
/ |. u, v! s- y# R' E9 f6 ^2 b一天，徐迟在食堂吃饭，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，是来写陈景润的，就直言劝告
( n4 l9 e4 T+ @; R0 n( M( K' d说：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，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，干嘛非要写陈景润！
% ^" X4 ]7 i2 l, R. @( ]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
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，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
8 w$ a  r, ?4 S欢他排挤他的人，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，并不是因为个
& ~+ w( B4 r6 x1 P人恩怨。因为，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，谁也没有得罪，他谁也不敢得
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，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
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  z% ?" ~( Y6 N5 h  i0 F2 `' c! Z
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：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
$ Z' L% K2 u5 [, C# i- Z! j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  ]8 Q2 ], Q3 S
7 N8 q  d! W. T* [' W4 Q$ J$ a于是，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，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
5 F& b: p7 U* B5 v2 e, _% A1 P* d纸上的字儿话。
/ T% ~! W( A& v2 l7 h
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，徐迟看了许多书，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
的学术论文，虽然生涩难懂，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
8 g2 [% J* h% p$ n6 w数学不懂，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，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
没的图书馆，去了他的办公室，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，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
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，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
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
每天天黑下来，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，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，俩人隔着一
. }2 v( B  i/ q3 Q: t7 u9 Y" ^张茶几边喝边聊，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，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，也
0 w  h: g% g1 ~3 b8 E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
9 C9 T# A2 z5 ?% F- t0 G  d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，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，周明听说了，
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，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，他每次进了
) q6 E7 e1 N3 K3 k3 l3 P7 l- {门就赶紧反锁起来，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
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，李尚杰说：“我倒是进去过，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，搞
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
他们三人一行来到８８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，他敲了敲门，里面没有回音。
他又敲了敲，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：“谁呀？”
! G' G' U' b) ]- X
“是我，李尚杰。”

/ \) u; M5 A1 p* L6 [$ ]“李书记，你等等，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) n2 e/ v& S- A7 V! n* u! X
过了好几分钟，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，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，陈景润开了门。李
尚杰进去了。

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，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，
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，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，可
. m2 y! U; e2 o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
* f' X# p# N+ b7 F9 v3 P& l6 {( ~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坐，请坐。”
7 l# j& U( G, u2 |6 G5 u- y2 r. |
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，小小斗室里，一张单人床，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
7 y0 ^1 b7 Z7 N" k: ^- G) X) h# h子。墙角放一麻袋，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
+ a0 C. ?2 e6 A# c& _4 l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，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，看书、
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，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
2 R6 z0 B; v" {5 w. m( b1 d几天后，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，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
: S4 f# ?, n; O8 Q" c3 F1 w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，徐迟说：“你就别起来了，我将稿子念给你听，
7 [' A9 Z2 x1 L2 ]$ j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
& ?: d/ ~! s% |3 V3 ]1 h于是，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，读到动情处，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
0 s. {& A% L/ Z  ?, [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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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，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，于是文中出现
& L" b# O+ h/ W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
深长的符号。

《人民文学》１９７８年１月号，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
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，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
, Z5 K( F+ ]: R& G* p' r巴赫猜想》。

* y0 F, t9 y9 F' d4 |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１０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
% _9 S, ?+ z. G) z7 C6 @% R9 u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，人们难以相信，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，他如何逃过了那一
8 c4 f8 i; V- E3 r4 o场又一场风刀霜剑？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？
1 i$ B, C4 i9 I* u( E+ ^% W
  M, y& F5 [( K) {+ J# J4 t1 b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，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
# k( s: t/ m  P- d. F" P传奇人物的事迹，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，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
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，“哥德巴赫猜想”，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
皆知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
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，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，成为改革开放
2 C4 o0 R! Q. v5 I# n+ M' a之初，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，“学
' _3 o0 f  T/ i好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”，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
7 ]' ^2 R) b. u2 C8 U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, x6 N/ C: ]4 i. _- T: a! w/ a
2 K$ o0 |# S  W+ U有人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，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
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
+ r, s; S( j, w4 y) x２月１７日，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，陈
/ v& H& p0 [' q0 Y8 R/ y% {. Y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，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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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V9 |8 P- N: w作完报告，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，走到一家邮局前，见里面人头攒动，许多人在争
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，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
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，一边走一边连声说：“这样不好，这
3 k) \6 i: w/ u# b' r: a) C样不好……”

8 R" d4 T  k$ ~; Q! E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，而且飘洋过海，在西半球引起
% X5 _! p$ b) X关注。

/ h% I' a4 _  e. j5 g4 A英国路透社发表评论文章：有一名中国数学家，在中国已被提高到民族英雄的地
位。报纸上对陈景润的报道，将使西方电影明星和政治家感到妒忌。……关于他身
世的报道，不仅可以使人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人情味是什么，而且展示了中国的科
/ H2 X% Q5 w, B  `学在文化革命时代以后的大转变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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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件象雪片般飞来，每天都有几百封、近千封上面写着“陈景润同志亲收”的信件
& n) H% f; b+ ]' [$ R送到陈景润手里。他们向他表达着心中的崇拜和敬仰，诉说着学习科学的渴望。

也有人拿着登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报纸，千里迢迢来北京找陈景润，要做他的学
: U3 w$ o4 m  n4 M/ r9 `4 R生。
, P; x' G" F8 m, U9 t& [
, {/ |. m  J; g; O) e) U+ {/ S* W! f但是也有人投书《中国青年报》和《中国青年》杂志，发出疑问：陈景润算不算又
2 o4 v6 ]9 i4 I1 O( j红又专的典型？宣传陈景润会不会使青年钻研业务不问政治，走偏方向？

3 Q+ s: X3 E% l9 J《中国青年报》发表了《为了四化要又红又专——从陈景润谈起》的评论员文章。
2 O% y& q6 T% n# e指出，陈景润为了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，不畏艰难困苦，顽强坚持攻关，这就是
红。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开展了“在青年中可不可以提倡学习陈景润”的讨论。

１９７９年３月，酝酿已久的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。春意盎然的日子，陈
9 y* a+ Q1 M: U) q7 r: w景润和来自全国各地的６０００名代表昂首挺胸走进了人民大会堂。陈景润和他的
老师华罗庚先生一起坐上了会议主席台。
: z; [; w; G6 i3 ]! A
# a7 F3 O  C8 i+ ]华国锋在大会上作了题为《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》的讲话。邓小平第
& j& G' t7 A8 K8 o6 J一次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观点。陈景润眼含热泪地聆听着讲话，邓小平
说：“一个人，如果爱我们社会主义祖国，自觉自愿为社会主义服务，为工农兵服
, q( W' R5 ?. ?* g6 F3 w9 V1 a7 J务，应该说这就是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世界观，按政治标准来说，就不能说他们是
( d! E& @5 _( f# X% k白，而应该说是红了。”

一直戴在陈景润头上的“白专”帽子终于摘下来了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，连夜
写下一首诗：“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”他被大会
$ R& Y% y$ ~, G8 x) k! \+ X请上台作典型发言，又作为著名科学家代表受到党中央领导接见。陈景润心情激动
地急步上前，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邓小平同志的右手，前倾着身子弯着腰连声说：
“谢谢邓副主席，谢谢、谢谢……”
* Z9 h# b4 Q; `, o. g5 `7 d! c, s
徐迟在他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，曾这样评论命运大起大落的陈景润：
- Z4 i6 Q! _  o2 z/ q
“陈景润曾经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。关于他，传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有善意的误
解、无知的嘲讽，恶意的诽谤、热情的支持，都可以使这个人扭曲、变形、砸烂或
扩张放大。理解人不容易；理解这个数学家更难。他特殊敏感、过于早熟、极为神
经质、思想高度集中。外来和自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折磨和迫害使得他试图逃出世界
之外。他成功地逃避在纯数学之中，但还是藏匿不了。”

陈景润被改造成了一个符号

１９７８年秋，一封来自四川农村，没有收信人地址，仅写着“陈井运同志收”的
: G7 R0 S. a3 P) ~6 X信，竟沿着曲折的邮路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景润手中。陈景润在当时的社会影响可
见一斑。
5 f7 _8 p- q+ V. h7 `7 W
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在中国刮起了一股“陈景润旋风”。这股旋风将陈景润
' k, A4 V3 X8 {. n$ r! j从６平方米的小屋拉出来，他不得不无奈地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。
: X. r$ A9 t8 V9 [: y/ x
邀请他作报告的单位排成了长队。他去山东、去安徽、去河南、去湖北、去贵
$ w9 k) I) m7 h5 e7 n0 D州……他不得不在人们的盛情请求下，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奋斗经历，不得不
一次又一次扒开已渐渐愈合的伤口。人们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听懂他那南方口音极
重的普通话，只要能请到他，只要他来到他们中间，他们就满足了。

翻阅当时的报纸，笔者读到了一段陈景润在某地作报告的内容：
& K; y  @) Y; i. u* @
" @8 |+ H6 s  j2 I1 f“……‘四人帮’横行时，我不怕打棍子扣帽子，坚持每天不分上下班，全部时间
1 ]- z  d, [/ a都埋头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办公室从事数论的研究工作。我身体不好，医生让我‘全
休’，我把疾病置之度外，坚持不懈，一旦问题获得解决，那就其乐无穷。在遇到
- H1 D. O' p; Y6 g  B- C困难时，马克思‘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，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
' a$ \- o% A  Y1 C% N) a人，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’的教导，激励着我战胜困难继续前进。我在数学上
能做出一点成绩，完全是毛主席、华主席、周总理和共产党培养、教育的结果。一
' f! z1 f6 S6 [. \7 ?% C位外国教授曾经问我‘什么力量使你能长期坚持研究非常困难的哥德巴赫猜想呢？’
我回答说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、英明领袖华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、敬爱的邓副主席
# y; V- g; S" j5 `. B3 `对我政治上、工作上、身体上、生活上的关怀。我一想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
# b4 m) ^$ x! @/ e, f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人民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。’”
5 j' R% v- Z! x, B
这样的报告，他作了一场又一场。

报纸、刊物也纷纷请陈景润写文章。各家有各家的读者对象，青年报约请陈景润
! e# Q: r/ _- ?1 `3 r: s; @. \“与青年人谈理想”；体育刊物约请陈景润谈“做一个科学家要身体好”；省报约
请陈景润“与青年同志们谈学习”。搜寻当时部分报刊，就发现了以陈景润名义发
8 J) ^: i. D, ~1 C( b5 A1 Y6 j9 f表的各种文章十多篇。虽然陈景润连年三十都在写这类文章，仍难以应付纷至沓来
的约稿，一向与报刊毫无瓜葛的他竟欠下许多还不完的“文债”。

8 J, u6 E, H% Y8 ?4 L7 z小学请陈景润去做校外辅导员；中学请他去给中学生谈“怎样才能学好数学”……
这一切，陈景润似乎责无旁贷。因为据说北京有一位中学生看了徐迟的《哥德巴赫
猜想》后，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埋头在数字、公式、符号中，眼睛近视了，背
也驼了。
7 X) z1 ~; K  N/ P% a# E
还有全国各地寄给陈景润的堆积如山的信件等着他拆看，还有一个又一个从外地赶
来的青年要面见他，要跟他学数学，跟他探讨“哥德巴赫猜想”问题。
- G7 w+ u$ `( e9 m4 y4 |
3 I; u% d) J" o一个年轻人拎着一包足有十几斤重的数学手稿，从遥远的大西北来找陈景润，说他
0 w* Y9 [! w8 U3 n/ M& d( l: J' T已经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陈景润不得不花几天时间看他的手稿，发现那只不过是年
轻人的一腔热情。

% r. h( |* Z$ F2 K有时还会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。黑龙江省有一个自称女神赋予他灵感的人，每
天都来数学所要见陈景润，说他有了女神赋予的灵感，一夜之间就用中学课程中学
! B$ z" z; R( o9 \) k9 m到的数学方法证明了“１＋１”。他整天不是守在陈景润的小屋门口，就是坐在数
+ K& {/ H3 r- V  _  c4 i- d学所陈景润的办公室里，弄得陈景润只好到处躲避，如果回到小屋，他就赶紧反锁
上门，连灯都不敢开。
& x) ?$ z- g- r. @9 ^
记者几乎无处不在的追逐，使陈景润无处可藏。既有中央各大报的记者，也有从外
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各省市的记者。从小就口呐的他疲于应付，不得不说些报纸上的
字儿话。
) W% D# j( p$ i- a/ J6 z& Q7 U
, C4 U7 k7 Y; y- t- ]% r: G( s( r那年１２月底，中国数学会代表大会在某地召开，陈景润由于在河南巡回作报告，
直到会议快结束前才匆匆赶到。他刚到宾馆，当地省报记者就闻风而至。下面是这
位记者采访陈景润后写的一篇专访，从这篇纪实性的专访里，我们也许能了解一些
" C2 [& G7 h- T3 q# m8 J  R. c陈景润当时的心境。
$ G, {  B! q5 e( h& i
7 l  b! _# m; H8 Z“他穿一身草绿色的衣服，脚上也是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，短发，戴一副浅色深度
近视眼镜。他开始回答我的问话，他靠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扶住头，两眼微闭。我发
" b8 C+ v0 t1 a' V0 z# v- F觉他可是真累极了。
( u0 k7 }; M$ @; U0 \
他说，我１２号离开北京，先到新乡师范学院，再到开封河南师范学院，然后到了
( h, C) v5 w1 B郑州，在郑州大学和部队工程技术学院讲学，一直到２４号才离开，还是不叫走
# S& |% b$ d$ D2 r: e哇。可是再晚两天，这里的会就要散了。
4 A. k  W8 T" Z% G
我的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进行。但是，现在我的职务多了，事情也多了，我是全国人
大代表，是科学院数理学部委员，国家科委数学小组成员。首先会太多，接待任务
; r$ E" A4 c3 V* N; \$ J/ `; W也多，记者找我的多。到处躲也不行，今天又被你抓住了。

8 b1 A5 p* M) [  y! [6 a& z你看，邀请我去讲学的也多。在这之前，我还去了贵州，去了天津。好多大学请我
+ S% X3 L* g1 F6 H1 }2 N/ s) o3 l讲学。讲什么？讲一加一，懂的人太少了，全国懂得它的人是可以数出来的。他们
要我讲，总是想讲点有用的。于是，我就为他们准备讲一点组合数学。这样，我就
; B. p3 V* p6 ^( N5 y不仅搞我的纯数学，也要搞一点应用数学……可是，哥德巴赫猜想还是要搞的。

事情太多了，他又把话头转回来，开会多，接见的人也多。有一些是数学上的问
题，有许多也不是。人民代表，人们有许多事要找你，连没有房子，两地分居也希
望你反映反映。接见记者，能躲就躲。还要接见外宾。你还得准备回答一些奇奇怪
5 o( F+ r6 W1 _1 b: Z  J7 {( @怪的问题。譬如，美国许多大学出高薪请你去，你为什么不去？是你不愿去？还是
5 v* H6 z. A: y/ F政府不要你去？你看，多怪！我是中国人嘛。我只得告诉他们，因为我国内有工
作，我的国家需要我。钱，我不需要！”
3 u4 t0 f- v' q5 j
  R* v3 h* h* \- P9 Q8 e. I/ `. j4 o' J陈景润的出现，使人们犹如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绿洲，在干旱龟裂的土地上发现了
一泓清泉，他们在陈景润身上找到了失落了太久的理想。人们犹如在黑暗里发现了
一只燃烧的火把，陈景润激发了他们潜伏多年的对科学的热烈渴盼和追求。于是，
经过１０年动乱的他们，赋予陈景润太多的社会意义。但是，这对于一位一直醉心
  o# f3 Q; x- B+ L( Y$ j. ]' m# o+ \于数学研究的数学家来说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
5 \# @+ r& ^9 t' K! T0 K% e: F陈景润不得不说符合公众形象的他的话，不得不按他理解的“又红又专”要求自
1 J5 b: ?+ \8 T# v己。那些年，他经常是一身草绿色军衣，草绿色解放鞋，斜背草绿色书包的打扮。
8 L$ k& J  U# g, h6 S8 j, b
. p: u& a4 Z1 l, y' l5 F１９７９年，陈景润去参加全国人大会议，数学所要派车送他去，说好了早晨７点
钟去接他。可陈景润６点５０分就走了，自己搭乘公共汽车，辗转２个多小时去了
开会地点。他说：“我不要车送，这不好，这不好。”

得知《中国青年》杂志发表了“向陈景润学习”的文章，陈景润连连摇着手说：
) k6 s( f2 v5 Y“这样不好，这样不好，不要向我学习，要向雷锋同志学习。”

/ Q7 n' {& @  Y2 |7 o: |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秦牧等几位作家跟徐迟一起去看陈景润。当时，陈景润正在会
议室里开会，见了徐迟，陈景润立刻起身，跑过来亲热地握手。秦牧曾写过一篇
( L) }$ w, x* v4 q《探访“数学怪人”》，记录了这次见面：
" T2 D9 N3 E  N5 i$ a9 I9 b; e
" h4 I: e& x! N5 D( |0 }“你现在仍是一天干十几个小时么？有人问道。

4 [' X: B, `! u6 h- H- \" I8 @. ?是呀，医生要我休息。怎么休息得了呢，我不管，我仍是干。革命加拼命，拼命干
2 X5 ?* m0 K/ F& N2 T: N革命，有命不革命，要命有何用？说罢，他觉得意有未尽，又把这首寄托豪情壮志
的诗念了一遍。

3 w( g. A' @; c2 z身体怎么样？

不大好。说着，他跑到桌边，捡起一本书，翻了一下，一张病假条跳了出来。那上
面写的他的疾病是‘结核性腹膜炎’，医生建议全休一月。不理它，就是要干。他
0 d, @: G, X; S* O! l说。
) ^1 z0 L1 ~! A6 [0 B1 ~: r
6 G+ }# A4 |) ?7 K8 F1 c# l' O5 v: D听说已经拨了一套好房子给你，你什么时候搬呢？
# C3 Q# v1 s& ]
我绝对不搬！他极其执拗地说。
# w/ z3 ]- Z( x% H
7 y& v+ o. w) p1 V2 k5 {为什么？６平方米的房子很难工作，房子宽敞一点，不是可以工作得更好吗？

) W+ N) G+ I- ~8 \& C这是……，他沉思了一下道：等大家都有新房子住了，我才搬。再说，给了我这样
的房子，大家照例都来要，怎么办呢？国家现在哪来这么多的房子！

/ E# K6 m( [6 u. R你看电影么？
) n7 z# m, L0 _1 L
! X0 \! R4 H  j/ ?! s: p3 B) l打倒‘四人帮’的电影，我看。一般电影，我没时间看啦。”

6 B" `9 i2 [+ Z5 P作家们来过后，陈景润马上打电话给党支部书记李尚杰，汇报了这次与作家们会见
" L, L1 L# e# p9 B, y3 a' O# v的详情。
% F+ d! X% p8 j
0 r$ E) z6 y9 o9 F% F* ^, r8 b多年后，陈景润的同学回忆起一件往事。当时，陈景润已名扬中外，母校厦门大学
邀请他回校参加校庆。学校给他买了软卧车票，陈景润说：“这不好，这太浪费
了。”他将软卧退了，坐硬卧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福州。下车后，他对前来接他的
3 R; q7 v0 W( F0 G老同学说：“你借我一块手表吧。”

老同学大惑不解，因为陈景润的手上分明已带着一块欧米茄手表。

陈景润解释说，这块表是我出国时买的，带这么好的表影响不好。说着，他将手表
取下来装进口袋。

在全国科学大会期间，陈景润当年的老师，那位第一个向他和同学们介绍“哥德巴
赫猜想”的沈元先生从香山的住处特地到市内的友谊宾馆看望他当年的学生。沈先
' H3 W. v+ c+ I/ G生是从徐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中忆起了在三明的那段往事，依稀记得这个多病口
呐的学生。当时已任北京航空学院副院长的沈元来看陈景润，关心地对他说：“你
  s0 \; j; N! K# e; b0 a/ D身体不太好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。”　　
. q) _1 B# b( U5 n! B9 ?
陈景润说：“谢谢你，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
不至地关怀我，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，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，多
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，拼命大干社会主义，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
他还告诉老师：“‘四人帮’和他们的亲信，要我写诬陷邓副主席的文章，我就是
不写，被他们骂为‘老顽固’。”

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：“你呀，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！”

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，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
6 O9 P0 _/ e/ }8 x9 S灵，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，他却身不由己。
; Y  D& w4 Y, F! v4 z$ @
' z# q& d5 J, J" Y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：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，如实向政府反映人
+ d) P% I/ D; u' U% l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，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，
  d9 J% B3 a& E- o7 L) o. L0 o; x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８０年代初，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
仄，生活配套设施落后，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
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8 h# b) R1 r0 R9 k
9 F1 D3 @7 W' N' M$ P$ l$ S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，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
* Y4 T+ A3 ^* v/ S- a% @提案，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
' g; j- u5 ?1 B. p% U" o3 k/ z. [陈景润的提案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不久，中关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屠宰场
* I" O- z9 i2 c2 m搬走了；紧挨着中科院力学所的那座噪音大、日夜扰民的五金厂也搬走了；为方便
9 R7 Q: e! H" ~2 H7 \1 B# [群众进“村”出“村”的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了；菜场、超市也相继建起来了。
! A, X, |  W- P4 N
' P- h- j( g+ V: m2 ~: ^３０２路公共汽车开通的那天，陈景润特意上了车坐了两个来回。

陈景润当了三届全国人大代表，共向历届人代会递交提案９３条。一位他当年的领
5 y, U1 p0 p" D4 y8 F) z/ h6 f3 Z导说“陈景润一生最大的成就，一是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一是当人大代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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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，不得不去的讲学，不得不作的报告，占用了他大量的时
间，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
1 u" [4 P' M. A5 P! I  D再少些，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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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\# B" Q( I* s9 W5 y2 x& ~! f不管走到哪里，他那个草绿色的书包里总装着书。无论是等车的片刻，还是在在漫
3 v& t! {! O* i! Q4 \' n  o4 m. h长的旅途中，或是作完报告在作短暂的休息，他总手不释卷。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
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，但他心里着急呀，“１＋１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，
0 _8 _9 {9 O- h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，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，外围的最大障碍是
# e. U0 I, X6 Y0 ]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，这是块硬“骨头”，必须看很多的资料，必须做很多的
演算。可是，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，这是陈景润最感痛
+ n6 a- h7 ?6 z/ E6 y苦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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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段时间，陈景润甚至暂时停止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，也停止了纯数学理论
" \" m! ?- j9 [% T研究，为中学生写了一本近１０万字的《初等数论》。在这本书里，他深入浅出地
从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科学试验的实际出发，分析了数论的发生、发展和应用，
: [. c3 q( a0 T0 F- b) x# l5 _8 l$ N介绍数论的初等方法。如电子计算机二进制和十进制的相互转换，中国汉代名将韩
* I% \8 F0 Q9 T) {信点兵法等，而且每章后面都列有习题，并在书的后面附上了全部习题答案。

这一切，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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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Z2 T' E4 R; C参加人代会时，陈景润吃完午饭后，常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在纸上包起来带回房
9 a5 c9 t3 n# l. s/ q( w7 d8 n8 A间，晚饭，他就不去吃了。下午开完会他就直接回房间工作，什么时候饿了，将带
回的剩饭菜用开水泡一泡三扒两口吃下去，又接着干。

6 }, w6 G8 b$ {有一次人代会，会务组将陈景润与赵朴初先生安排在一个房间。为了不影响赵老先
生休息，每到晚上，陈景润就搬个凳子进了卫生间，在那里看书、演算一直到凌
晨。此事偶然被一位记者知道了，在报纸上曝了光。以后每次开人代会，大会会务
组都破例给陈景润单独安排一个房间。于是，他白天参政议政，晚上，又潜心在
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中。

4 B% ]  N' [6 C  ]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，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
景润最怕见记者，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，他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而最
, K) s) H5 Y7 k2 G让他烦心的是，有的记者常常不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，他不得不中断手上的工作
接待这种让他无奈的采访。后来，陈景润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不礼貌的打扰，他找到
有关部门说：“这么多的记者，谁是真的，谁是假的，我哪分的清呢。我要求，以后
& a' M0 Q+ S! S来找我采访的人得先通过你们，要不然，假如有个假记者来找我，袋子里装个小录
* Z& w; s! q9 z! ^: n7 q$ H9 @! \( p音机，我说话又不是句句合乎马列主义的，这样子给录去，可不好啦。”

$ a' M: ?8 M- y, _2 v5 }4 u  n１９７８年底，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３０９医院。陈景润心想，这下该可以
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，到了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，来探视他的；也有追
到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；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，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
人”的。

4 U' x3 h2 ^  A1 W# A. _& N, q- u4 \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，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，却不能如愿以偿，思维
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，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：“以后不
$ d# K& [* d1 P( p( ]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，要看我，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
2 ]5 H; U/ R3 o/ K1 \9 X9 F9 t定。”

话说出去的第二天，有人打电话到病房，说要来看望陈景润。护士过来告诉他，陈
景润正在看书，他说：“不行，他要来看我，拿卫生部的批条来。”护士如实相
0 `" a# @; J0 D/ \5 I: d% G9 I" p告，对方气得扔下了电话。你猜这位打电话要来看他的是谁，是中科院院士丁夏畦
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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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N4 q4 \- l3 _! \" p' j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，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：“他生下来的时
3 ^) Q8 r8 c; r# L3 h6 T候，并没有玫瑰花，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，应有所警惕了呢，当美丽的玫瑰
花朵微笑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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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年后，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：

“对陈景润，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，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
& A3 h0 @$ s8 c! r" E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，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，成名是一种痛
8 H, S6 @% c7 t4 C: y# P苦，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，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
空间，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，他要当人
大代表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，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
! u! W  F- i, w$ I- t8 t来说真是一种痛苦，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，要是没有成名，他的研究可能要
! P' w0 r. w+ X. T& N, y- A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

数学王子

陈景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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